“瑞士人發來了抗議，說我們用非官方手段啟動了機床，警告我們，如果再有任何違反操作手冊的行為，將立刻單方面終止所有技術支持，並且保修作廢。”
這話一出，車間里一片嘩然。
“這幫孫子！還敢威脅我們！”
“機器都賣給我們了，怎麼用還得听他的？”
李衛國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他們想怎麼樣？卡我們脖子？”
“他們一直都在這麼做。”陸揚的語氣很平靜，“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打算讓我們真正擁有這台機器。”
他伸手指著那台還在運轉的機床。
“我們花大價錢把它買了回來，要的就是它的所有權，是它的每一顆螺絲，每一段代碼！”
“如果連它的身體構造都摸不透，如果連它生病了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治，那它就永遠不是我們自己的東西！”
“它就是一個隨時可能被主人遠程控制，甚至收走的昂貴設備！”
“今天，我們就要把它從里到外，徹底變成我們自己的東西！”
一番話，說得在場所有人都握緊了拳頭。
李衛國看著陸揚那雙平靜但不容置疑的眼楮，沉默了很久。他想起了過去幾十年，在技術封鎖下，他們受過的那些窩囊氣。
他猛地一拍大腿。
“拆！”
“陸揚同志說得對！出了問題，我李衛國一個人擔著！”
有了廠長這句話，再沒人有異議。
行動立刻開始。
在陸揚的親自指揮下，以林峰為首的年輕技術團隊，穿上防靜電服，拿起了專用的工具。
“打開側面的主控制櫃。”陸揚下達了第一個命令。
櫃門被打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電路板和模塊，各種顏色的電纜交織在一起，看起來很復雜。
“海勒先生，我們正在對機床進行常規檢查。”趙振華按照陸揚的吩咐，面不改色地對著視頻那頭的瑞士工程師說道。
屏幕那頭，海勒的臉色很不好看，他再次發出了警告，聲稱任何未經授權的拆解，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損壞。
陸揚根本沒理他，直接讓趙振華把視頻信號給掐了。
他的目光，在復雜的控制櫃里掃視著。
最後，他的手指，指向了控制櫃最下方，一個很不起眼，被幾捆粗大電纜遮住的金屬夾層。
在官方提供的任何一張結構圖紙上，這個位置，都應該是一塊實心的配重塊。
“把這里打開。”陸揚的語氣不容置疑。
林峰愣了一下。“陸工，這里……圖紙上是實心的啊。”
“打開它。”陸揚重復道。
幾個技術員對視一眼，雖然滿心疑惑，但還是拿起工具，開始拆卸那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金屬蓋板。
螺絲被一顆顆擰下。
當最後一顆螺絲松動，林峰小心的將那塊蓋板取下來的時候。
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不是什麼實心配重塊！
蓋板之下，是一個被挖空的，精巧的隱藏夾層！
夾層里，鋪著黑色的防靜電海綿。海綿的凹槽中，靜靜地躺著一個火柴盒大小的黑色模塊。
模塊上，印著一個藍色的LOGO。
——SIEMENS（西門子）。
那是一個工業級蜂窩網絡通訊模塊。
而在它的旁邊，還插著一張指甲蓋大小的閃存芯片。
這個東西，從來沒有出現在任何一本技術手冊上！也從來沒有任何人提起過！
它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待在那里。
車間里，瞬間變得落針可聞。
一種不好的預感，浮現在每個人的心頭。
陸揚的臉色在看到那個模塊的瞬間，就沉了下去。
這是一個後門。
一個深藏在機床內部，用來監視他們的間諜模塊！
“林峰！”陸揚的聲音很冷，“把它拿出來，立刻進行破解和數據分析！我要知道它是什麼，它在干什麼！”
“是！”
林峰的手有些發抖，他用鑷子，小心地將那個模塊和閃存卡取了出來，飛快地跑向旁邊的臨時分析台。
整個車間的老師傅們，都圍了過來，他們雖然不懂技術，但也感覺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緊張氣氛。
李衛國和趙振華的臉色，已經變得煞白。
十幾分鐘後。
林峰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的臉上，是混雜著驚恐、憤怒和後怕的復雜表情。
“陸……陸工……分析出來了……”
他指著電腦屏幕上的一行行代碼，聲音都在顫抖。
“這……這是一個數據後門！一個獨立的，不受機床主系統控制的監控單元！”
“它……它內置了一個關鍵詞和圖形輪廓識別程序！一旦……一旦我們的加工代碼里，出現了像是‘炮管’、‘膛線’、‘藥室’這些軍工領域的特定術語，或者加工的零件輪廓，符合某些武器部件的特征……”
林峰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才把話說完。
“這個模塊就會被瞬間激活！它會自動記錄下我們機床的全部操作日志、所有的加工參數、G代碼，甚至……甚至通過內置的GPS芯片，將我們工廠的精確地理坐標，通過蜂窩網絡，加密打包，實時發送到……發送到瑞士GF集團總部的一個秘密服務器上！”
轟——！
林峰的話，像一顆重磅炸彈，在每個人的腦子里炸開！
整個車間，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沉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王師傅的嘴唇哆嗦著，手里的“小人書”無聲地滑落在地。他仿佛看到，自己剛剛還在興奮操作的機床，下一秒，就成了懸在頭頂的鍘刀。
李衛國廠長身體劇烈地晃動了一下，整個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幾乎站立不穩。
後背，早已被冷汗濕透。
差一點。
就差那麼一點點！
他們就要在全世界最頂尖的軍火商和情報機構的“現場直播”下，開始研制自己國家最核心的武器裝備！
“我操他姥姥的！”
王師傅一聲怒吼，抄起旁邊一個扳手，就要往機床的控制櫃上砸。
“王師傅！”趙振華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抱住了他。
“別攔著我！這他娘的不是機器！這是個探頭！是個放在咱們家門口，盯著咱們臥室的探頭！”王師傅眼楮通紅，脖子上青筋暴起。
整個車間，炸了。
所有人的胸腔里都憋著一股火。
“找他們算賬！跟他們打官司！”
“這幫狗娘養的瑞士佬！不講信用！”
“廠長！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工人們一個個圍了上來，樸實的臉上全是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