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疊疊的鏡片組如同迷宮般交錯排列。旁邊標注的,是大量特殊的玻璃材料配方。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它的主鏡筒結構,那里面竟然包含著一套由十幾塊微型非球面鏡組成的、帶有機械補償功能的復雜鏡組。
    漢斯•穆勒臉上的輕松表情瞬間凝固了。他那雙老花眼死死盯著圖紙上的那個鏡組結構,嘴巴微微張開,倒吸了一口涼氣。
    “曲面……補償鏡組?用在潛望鏡里?這……這不可能!”
    作為光學宗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麼。這代表著,這套系統在設計之初,就考慮到了消除高倍率下的圖像畸變和色散問題!這種設計理念,至少領先了那個時代四十年!
    陸揚的目光,卻沒有停留在那個鏡組上。
    他的視線,越過那些復雜的結構,最終落在了圖紙最頂端,那個標注著最終成品形態的剖面圖上。
    他的瞳孔,在那一刻縮成了針尖大小。
    身體里的血液,仿佛都停滯了。
    那不是潛望鏡。
    或者說,它不僅僅是潛望鏡。
    在圖紙的頂端,那個本該是觀察目鏡的位置,被一個結構更加詭異的裝置所取代。那是一個由稜鏡、反射鏡和一套微型差分齒輪組成的、類似于……坐標定位和彈道解算的純機械聯動裝置。
    一個念頭,如同驚雷般在陸揚的腦海中炸響。
    這不是用來“看”的。
    這是用來“瞄準”的!
    他們找到的,不是一個望遠鏡的設計圖。
    而是一套誕生于二戰,卻擁有著近乎現代化火控系統理念的……潛艇攻擊瞄準系統!
    漢斯•穆勒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他那雙看過無數頂級鏡片的眼楮,此刻死死盯著圖紙上那個由十幾塊微型非球面鏡組成的復雜鏡組。
    “這不可能!”他喃喃自語,像是在對自己幾十年的經驗質疑,“戰爭時期,我們連一塊合格的大尺寸非球面鏡都很難穩定生產,怎麼可能設計出這種怪物一樣的補償鏡組!”
    周圍的中方技術員雖然不像漢斯能一眼看穿其中的技術含量,但光是圖紙上那層層疊疊、交錯復雜的結構,已經讓他們感覺到了壓力。這東西,根本不像是那個時代能造出來的。
    陸揚沒有理會漢斯的震驚,他的反應比所有人都快。他沒有去踫那張脆弱的圖紙,而是立刻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加密相機,對著那張巨大的總裝圖,從不同角度,冷靜迅速地拍下了一系列高分辨率的照片。
    “老K,是我。”接通衛星電話,陸揚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一股不許反駁的語氣,“我發一份最高等級的加密文件給你,立刻組織國內最好的專家,給我一份評估報告。記住,是最好的,潛艇和光學領域的,都要。”
    電話那頭的老K愣了一下,他很少听到陸揚用這種口吻說話。他沒有多問,只是沉聲應道︰“明白,給我十分鐘。”
    照片通過加密信道,瞬間傳回了國內。
    夜色籠罩下的京城,某棟大樓里燈火通明。老K站在巨大的電子屏幕前,看著那張被放大的圖紙,他那張總是掛著笑容的臉,此刻前所未有的嚴肅。他的身後,幾位頭發花白,但眼神銳利的老人,正圍著屏幕激烈討論。他們每一個人,都是龍國光學界和潛艇設計領域里最頂尖的人物。
    “這個鏡組的補償算法,它的思路是主動式的機械微調補償。”一位戴著深度近視眼鏡的老教授,用顫抖的手指著屏幕上的一處細節,聲音都變了調。
    “不止!”旁邊一位肩上扛著將星的老人,目光鎖定在那套像是彈道解算的機械聯動裝置上,“你們看這里,它的數據輸入端,預留了聲吶和陀螺儀的接口!這說明,它在設計之初,就想把光學瞄準、目標距離和潛艇自身的姿態數據整合在一起!這是一個純機械的火控系統雛形!”
    “還有這個材料配方,”另一位材料學專家扶了扶眼鏡,語氣中充滿了不敢相信,“稀土元素鑭系玻璃?這個概念,我們也是在七十年代才開始實驗性應用,他們五十年前,竟然就已經有了這麼成熟的配方和熔煉要求?”
    整個會議室,徹底被這張來自半個多世紀前的圖紙給點燃了。每一個細節,每一個設計,都狠狠敲擊著在場所有專家的心髒。這技術太超前了。
    幾個小時後,一份由十幾位頂級專家聯合署名的評估報告,緊急傳回了韋茨拉爾。地下倉庫里,陸揚看著手機屏幕上老K親自整理出的結論,他平靜的眼眸深處,終于起了一絲波瀾。
    報告的結論很直接︰該圖紙所展示的光學方案,比目前西方公開的任何一種潛艇潛望鏡都要先進。其中關于弱光環境下的偵察能力設計,一旦實現,將極大提升裝備的性能。最後的結論是,這項技術,對我軍在相關領域,具備跨越二十年的價值!
    跨越二十年!
    這幾個字,讓陸揚的呼吸都停頓了一瞬。他原以為,這次收購萊卡,最大的收獲是那些先進設備、成熟工藝和漢斯這幫工匠。可他沒想到,真正的寶貝,竟然是這個被遺忘在角落里,蒙著厚厚灰塵的破木箱!這次收購的價值,被遠遠低估了!
    “立刻把這個箱子封存!”陸揚深吸一口氣,對著身後的技術員下達了命令,聲音不大,卻斬釘截鐵,“把它列為最高優先級的轉移物資!用最高的安保標準,我要它萬無一失!”
    漢斯•穆勒站在一旁,看著陸揚和他的團隊如臨大敵的樣子,臉上的表情極為復雜。他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清楚感受到了這箱東西的重要性。他低頭再次看向那張圖紙,眼神里除了震驚,更多了絲苦澀。原來,他引以為傲的家族傳承,其真正的巔峰,他自己竟然一無所知。
    與此同時,在工廠另一個角落的精密調試車間里。漢斯的孫子,年輕的工程師托馬斯,正對著一台從東德時期留下的老舊甦式坐標鏜床發愁。他負責的一個老鏡頭修復項目,需要用這台老古董加工一個精度要求很高的定位環。可這台機器的電路和機械結構都老化得厲害,無論他怎麼調試,加工出來的零件,公差總是差了那麼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