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老K的聲音很低沉。
“那份資料是你設計的誘餌沒錯，可一旦流出去，里面的技術思路也足以讓對手的研究進度縮短好幾年。這個責任，你擔得起嗎？”
“我擔。”陸揚平靜地回答。
他看著老K，很認真地說︰“老K同志，你要明白。我們這次的目標不是趙立新，他只是個傳話的。我們要找的，是背後指使他的人。”
“現在抓了趙立新，線索就斷了。背後的人隨時可以換個新的人來傳遞情報，我們下一次可能就發現不了了。”
陸揚頓了頓，接著說︰“所以要讓他送，還要讓他順利的送出去。我們要看他把東西送給誰。只有抓到接頭的人，我們才能順著這條線，找到真正藏在幕後的人。”
老K盯著陸揚，胸口起伏。他知道陸揚說得對，但這個計劃風險太大了。這等于是在用整個項目做賭局。
“如果跟丟了呢？”老K問。
“那就證明，你們總參安全部看不住一個已經暴露的間諜。”陸揚淡淡地說。這句話讓老K心里很不好受。
老K的臉一下子漲紅了。
陸揚這是在激他。
他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小了快二十歲的年輕人，看著他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楮，忽然感覺到一種無力。在這個年輕人面前，自己那些專業的經驗，似乎都顯得有些僵硬。
過了好一會兒，老K靠回椅背，閉上眼。再睜開時，他已經下定了決心。
“好。”他只說了一個字。
然後，老K拿起通訊器，用冰冷的聲音下令︰“所有單位注意，目標人物趙立新，列為信使。取消抓捕計劃，轉為高級別的靜默追蹤。二十四小時盯著他，他接觸的任何人，說的任何話，去的任何地方，都給我盯死了。”
“是。”通訊器里傳來回答。
行動的方向變了。
接下來的三天，風平浪靜。
趙立新依舊像往常一樣，整理資料，歸檔圖紙，沉默寡言。他就像一顆不起眼的螺絲釘，在龐大的機器上，做著自己的工作。
如果不是親眼看過那晚的監控，沒有人會懷疑他。
第四天，是周末。
趙立新換上一身便服，騎著一輛自行車，離開了利劍營駐地。這很正常，營區的戰士和技術員，在休息日都可以請假外出。
在他的身後，一張無形的大網已經悄然張開。
十幾名安全部的特工偽裝成路人、小販，散布在他前進的路上，用隱蔽的方式傳遞他的位置。
趙立新騎著車，不緊不慢地進了縣城。
他沒有去任何可疑的地方，而是拐進了縣城里唯一的一家新華書店。
書店里人來人往。
趙立新在科技書架前停下，拿起一本《無線電基礎》，看得津津有味。
老K坐在不遠處的一輛黑色轎車里，通過特工衣領上的微型攝像頭，緊緊盯著書店里的畫面。
“他沒動。”
“目標只是在看書。”
“周圍沒有發現可疑接觸人員。”
耳機里，不斷傳來各個觀察點的報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趙立新就像一個真正的書迷，一連換了好幾本書，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耐心點。”老K低聲說道，他的直覺告訴他，接頭的人快出現了。
下午三點十五分。
一個穿著筆挺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像是來內地考察的港商的男人，走進了書店。他徑直走向了趙立新旁邊的歷史書架，拿起了一本《明史》。
兩人相隔不到兩米，卻沒有任何交流，甚至連眼神的交匯都沒有。
男人翻了幾頁書，似乎覺得無趣，便將書放回了原處。在他轉身離開的瞬間，他的手，看似無意地從趙立新身邊劃過。
就是這個瞬間，老K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看到，趙立新翻書的左手小指上，一枚比米粒還小的黑色圓環，不見了。
而那名港商插在西裝口袋里的那支派克鋼筆的筆帽上，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黑色圓環。
是死信交接。
整個過程很快，肉眼幾乎看不清。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並且用高精度的攝像機盯著，根本發現不了。
“跟上那個穿西裝的。”老K的聲音里帶著興奮。
接頭的人終于出現了。
那名港商走出書店，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轎車，迅速駛離。
幾輛毫不起眼的民用車輛，不遠不近地跟了上去。
一場跨省的追蹤就此展開。
追蹤的結果，讓老K都感到心驚。
這名“港商”並不是最終的接頭人，他只是一個二道販子。他在省城的一家五星級酒店里，將那枚小小的膠卷，通過酒店的客房服務，轉交給了一名偽裝成大學教授的白人。
而那名白人教授，又通過大使館的外交郵袋，試圖將情報送出境外。
一條嚴密、高效、層層單線聯系，並且利用了外交豁免權的間諜網絡，清晰地暴露在了老K的面前。
其組織的嚴密，人員的專業，遠遠超出了他們之前的預估。
在拿到確鑿的證據，並且確定了所有涉案人員的身份後，一張覆蓋全國的大網，在深夜，悄然收緊。
行動代號︰“驚雷”。
同一時間，京城、滬市、羊城、以及西南邊境的那個小縣城。
上百名荷槍實彈的行動隊員，如同從天而降的神兵，沖進了十幾處被鎖定的目標地點。
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里，那名白人教授還沒來得及將膠卷放進外交郵袋，就被破門而入的特工死死按在了地毯上。
利劍營的宿舍里，趙立新在睡夢中被戴上了手銬，他睜開眼，看到床邊站著的老K，臉上沒有絲毫意外，只有一種解脫般的平靜。
“我能問一句嗎？”被押走前，趙立新忽然開口，他看著站在不遠處，同樣一夜未睡的陸揚，“那份代碼……到底是不是真的？”
陸揚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監控室里，只剩下設備運行發出的輕微電流聲。
老K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張年輕的臉，後背有些發涼。
他們抓住了一個間諜，但這個間諜的背後，牽扯到了一個他們根本惹不起的大人物。
陳康年。
這個名字的分量，讓在場每一個人的呼吸都跟著沉重起來。
“收網！”
老K的聲音冰冷，不容置疑。他身邊的組員一個激靈，手已經摸向了腰間的通訊器。
“立刻行動，把趙立新控制起來！馬上！”
這條線索，絕對不能斷在他的手里。
“等等。”
一個平靜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打破了監控室里緊繃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