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幾個字，劉嬸說得含糊其辭，但顧湘瞬間就听明白了。
她的心猛地一緊，像是被什麼東西攥住了，有些透不過氣來。
她抬眼，再次看向那個叫甦婉晴的女人，對方依舊冷冷地站在那里，像一朵帶著冰碴子的玉蘭花。
甦婉晴似乎沒在意劉嬸的小動作，她的目光定格在顧湘臉上，聲音依舊沒什麼溫度，開門見山地問道︰
“你就是秦凜娶的那個媳婦？”
這話問得直接，甚至有些失禮，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意味。
空氣仿佛凝滯了。
張秀英皺起了眉頭，想開口說什麼，被劉嬸用眼神制止了。
甦婉晴的身份擺在那里，她們不好當面得罪。
顧湘的心跳得飛快，手心微微出汗。
她能感覺到對方話語里那若有似無的敵意，或者說，是一種基于自身優越感而產生的質疑。
若是以前的顧湘，被這樣漂亮、有身份的女人用這種語氣質問，恐怕早就自卑得抬不起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可是現在……
她想起了秦凜溫暖寬厚的手掌，想起了婆婆慈愛鼓勵的眼神，想起了那張屬于她的辦公桌……
她不再是那個一無是處，任人輕賤的顧家二丫頭了。
她是秦凜明媒正娶的妻子，是立了功，受了表彰的軍屬，是即將擁有自己工作的顧湘！
一股莫名的勇氣從心底升起，沖散了那點不安和怯懦。
她挺直了原本因為提著重物而微微彎曲的脊背，抬起頭，迎上甦婉晴審視的目光，沒有躲閃。
她的臉上依舊帶著初來乍到的生澀，眼神卻清澈而平靜，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答道︰
“是，我是顧湘，秦凜的愛人。”
甦婉晴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幾不可查地眯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顧湘會如此平靜坦然地回應。
她以為會看到一個畏畏縮縮，上不得台面的鄉下女人。
她上下打量著顧湘，目光在她那張過于出眾，即使不施粉黛也清麗動人的臉上停留了片刻，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極淡的復雜情緒，但很快又恢復了之前的清冷。
“哦。”她只淡淡地應了一個字，听不出什麼情緒。
隨即，她不再看顧湘，仿佛只是確認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她對劉嬸和張秀英微微頷首，算是告別，然後便轉過身，踩著那雙看起來價格不菲的白色小皮鞋，姿態優雅地離開了。
那背影，依舊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清和傲氣。
直到甦婉晴走遠了，劉嬸才松了口氣，拍了拍胸口，低聲對顧湘道︰“湘湘，你別往心里去啊。甦醫生她……她就是那麼個脾氣，對誰都冷淡淡的。”
張秀英也撇撇嘴，小聲嘀咕︰“仗著有個好爹唄……眼光高得很，以前確實追過秦連長，不過秦連長根本沒那意思，對她一直客客氣氣保持距離的。沒想到她還……”
“秀英！”劉嬸趕緊打斷兒媳婦的話，生怕她再說出什麼不合適的話來，然後有些擔憂地看向顧湘，“湘湘，你……”
顧湘卻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抹淺淡卻真實的笑容︰“劉嬸，秀英姐，我沒事。”
她是真的沒事。
剛才那一瞬間的緊張過後，她心里反而平靜下來。
她相信秦凜，相信他對自己的感情。
那個甦醫生再漂亮，再厲害，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現在，站在秦凜身邊的是她顧湘。
而且，不知為何，她並沒有從甦婉晴身上感受到那種潑婦般的強烈敵意。
或許，就像秀英姐說的，她只是放不下自己的驕傲罷了。
“走吧，劉嬸，秀英姐，我們回家做飯。”
顧湘拎起菜籃子，語氣輕快地說道，仿佛剛才那段小插曲從未發生過。
劉嬸和張秀英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和贊賞。
她們原以為顧湘這樣內向的性子，被甦婉晴那樣一挑釁，肯定會難受或者不安，沒想到她竟如此豁達和鎮定。
“哎，好，回家！”
劉嬸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親熱地挽住顧湘的胳膊。
張秀英也笑道︰“對！回家做飯！顧嫂子，晚上你家秦連長有口福了！”
周蕙見她回來，笑著迎上來接過她手里的重物。
“喲，買了這麼多？這黃花魚真新鮮！還有蝦？”
周蕙看著籃子里活蹦亂跳的海鮮，有些驚訝，她本來只想著讓顧湘買點普通蔬菜肉類熟悉下環境。
“嗯！”顧湘用力點頭，臉上是抑制不住的興奮，“劉嬸和秀英姐帶我去的，她們說這些海鮮好吃，還教我怎麼挑呢！”
她把在市場里的見聞嘰嘰喳喳地說給周蕙听，哪個攤主熱情，哪種魚叫什麼名字，劉嬸怎麼幫她砍價……語氣里充滿了對新環境的好奇和逐漸融入的喜悅。
周蕙听著，看著兒媳這鮮活了不少的模樣，心里別提多欣慰了
。這孩子，正一點點從過去的陰影里走出來，像棵見了陽光雨露的小樹苗，開始舒展枝葉。
“媽，”顧湘放下東西，洗了手，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看向周蕙，眼神亮晶晶的，“今天的晚飯……讓我來做，行嗎？”
周蕙愣了一下︰“你來做？這一路折騰，你不累啊？還是媽來做吧，你歇著。”
“我不累！”顧湘連忙搖頭，雙手緊張地攥著衣角，卻又異常堅持，“媽，我想試試。以前在家里……都是我做飯的。我想……想做頓飯給您和秦凜吃。”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澀意。
在顧家，做飯是她的本分，是勞累，甚至是一種懲罰。
可在這里，她想把這件事，變成一種表達，表達她對婆婆的感激，對秦凜的愛意。
她想用自己的雙手，來經營這個屬于他們三個人的小家。
周蕙是何等通透的人，立刻明白了顧湘的心思。
心里一軟，周蕙便不再堅持，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行！那今晚媽就享享福，嘗嘗我兒媳婦的手藝！需要媽給你打下手不？”
“不用不用！”顧湘見婆婆答應了，臉上頓時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像是得了什麼天大的獎勵，“我自己能行！媽您去看電視，或者歇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