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只覺得自己心神一震，“配得上”這三個字，像是一把鑰匙，輕輕打開了禁錮她內心許久的一道枷鎖。
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配得上什麼好東西，直到遇見他。
她沒有說話，只是感受著手上傳來的溫度和力量，然後……極其輕微地，回握了一下。
鎮上的供銷社比顧湘想象中要大得多，玻璃櫃台擦得 亮，里面陳列著各式各樣的商品。
對于鮮少有機會進城的顧湘來說，這里的一切都透著新奇，也讓她本能地感到一絲拘謹。
她亦步亦趨地跟在秦凜身側，小手依舊被他牢牢握著，仿佛這是她與這個陌生世界之間唯一的錨點。
秦凜目標明確，直接帶著她走到了賣成衣的櫃台。
售貨員是個四十來歲的大姐，在看到身姿挺拔的秦凜後，臉上立刻堆起了熱情的笑容。
“同志，給媳婦兒買衣服啊？看看我們這兒新到的款式，都是從海城來的好料子！”
秦凜點點頭，目光掃過掛著的衣服，對售貨員說︰“把適合她穿的，最新、最好的款式都拿幾件看看。”
顧湘一听秦凜說的“都拿幾件”，心里一緊，下意識地輕輕扯了扯秦凜的手，小聲道︰“不用那麼多，有一件換洗就夠了。”
秦凜低頭看她，見她眉頭微蹙，一臉不安的樣子，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他反手將她的小手更緊地攥在掌心，拇指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了一下，帶著安撫的意味，聲音壓低，只有兩人能听見︰“听話，多買幾件換著穿。我的津貼養得起你。”
秦凜的聲音帶著點寵溺的霸道，手背上傳來的溫熱觸感更是讓顧湘心頭一顫，臉頰不受控制地漫上紅暈，到了嘴邊的拒絕就這麼卡住了。
售貨員大姐動作麻利，很快拿出了好幾件衣服，有厚實保暖的棉襖，有顏色鮮亮的毛衣，還有幾件看起來就料子很好的襯衫和褲子。
顏色也多，除了常見的藍、灰，還有鵝黃、淺粉、甚至一件水紅色的呢子外套，在這個色彩匱乏的年代顯得格外扎眼。
“這幾件喜歡嗎？去試試吧，喜歡我們就都留下。”
秦凜拿起那件水紅色的呢子外套和一件淺粉色的高領毛衣，又指了指一條藏青色的直筒褲，詢問的看向顧湘。
顧湘看著那鮮艷的顏色，有些猶豫。
她從小到大穿的都是姐姐淘汰下來的，或者用最便宜的粗布做的灰撲撲的衣服，從未穿過如此鮮亮嬌嫩的顏色。
“我……我能穿這個顏色嗎？”她怯生生地問，眼里有著不確定。
“怎麼不能？”秦凜失笑的看著她，目光落在她白皙的小臉上，“你皮膚白，穿紅色和粉色好看。”
在秦凜鼓勵的目光下，顧湘抱著衣服，紅著臉鑽進了狹小的試衣間。
她換衣服的過程有些笨拙，新衣服的料子柔軟親膚，是她從未體驗過的舒適。
當她穿上那件淺粉色毛衣和藏青色褲子，再套上那件顏色奪目的水紅色呢子外套走出來時，整個人都仿佛在發光。
她有些局促地站在鏡子前，看著鏡中那個陌生又美麗的自己，幾乎不敢相信這居然是自己。
售貨員大姐眼楮一亮，連聲夸贊︰“哎呦！這位女同志穿上可真好看，就跟那畫報上的電影明星似的！同志，你眼光可真好！”
秦凜站在她身後，看著鏡子里的人兒，眸色瞬間深了下去。
他知道她底子好，卻沒想到稍作打扮，竟是如此明艷不可方物。
褪去了那身破舊衣衫帶來的卑微感，此刻的她，像一顆被細心擦拭掉灰塵的珍珠，驟然綻放出溫潤奪目的光華。
那眉眼間的羞澀怯懦，與這身鮮亮衣服帶來的明媚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而誘人的風情。
一種強烈的，近乎野蠻的佔有欲，毫無預兆地在他心底升騰叫囂著。
他想把她藏起來，藏到一個只有他能看到的地方，不讓任何人窺見她的美好。
“不好看嗎？”顧湘見秦凜一直沒說話，只是眸色深沉地盯著自己，心里有些打鼓，不安地扯了扯衣角，“是不是……太艷了？”
“不，”秦凜的聲音有些沙啞，他走上前，站在她身側，目光依舊鎖著鏡中的她，“很好看。”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暗啞︰“好看到……我都不想讓你穿出去了。”
這話帶著點曖昧的意味，顧湘的臉更紅了，心跳如擂鼓，卻奇異地將那份不安壓了下去。
她偷偷從鏡子里看他，見他眉頭微蹙，似乎真的不太高興。
接下來，秦凜又讓她試了其他幾件衣服。
鵝黃色的毛衣顯得她嬌俏活潑，淺藍色的襯衫襯得她清純溫婉，每一套穿在她身上，都像是被注入了靈魂，將她不同的美展現得淋灕盡致。
顧湘心底那股被壓抑已久的屬于少女的愛美天性，在這不斷的試穿和秦凜毫不吝嗇的欣賞目光中，悄然甦醒、滋長。
一種隱秘的喜悅像藤蔓一樣纏繞上她的心間。
原來，她也可以這麼漂亮。
原來，被人精心打扮、被人珍視的感覺，是這樣的美好。
她是被寵愛的，也是值得被寵愛的。
這種認知讓她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她不再總是含胸駝背，試著挺直了脊背。
眼神雖然依舊帶著羞意，卻少了幾分惶恐，多了幾分被認可的亮光。
嘴角甚至在不經意間，會微微向上彎起一個柔軟的弧度。
她自己或許沒有察覺，但這一切變化，都一絲不落地落在了秦凜眼中。
他的小妻子，正在他親手澆灌下，一點點綻放。
這本該是讓他欣喜若狂的事情，可那股想要將她私藏起來的陰暗念頭，卻隨著她越來越奪目的光彩而愈發強烈。
他感覺自己太矛盾了，既驕傲于顧湘的璀璨，又焦慮于可能被外人窺見的風險。
買完後，秦凜手里提滿了裝著新衣服的網兜，顧湘跟在他身邊，心里被新衣服填得滿滿的，像只偷吃了蜜糖的小老鼠，甜滋滋的。
可她很快就察覺到秦凜的不對勁。
顧湘對情緒本就很敏感，對負面情緒更是有著小動物般的直覺。
她猶豫了一下，輕輕拉了拉秦凜的衣角，停下腳步，仰起臉怯生生地望著他，聲音軟糯帶著擔憂︰“秦凜……你……你是不是不開心了？是不是我買太多，花錢太多了？”
她眼底那剛剛建立起來的一點光彩，因為他的沉默而蒙上了一層不安的陰影。
秦凜看著她這副小心翼翼，仿佛隨時會因為他的不快而縮回殼里的模樣，心頭那股煩躁和陰暗的佔有欲瞬間達到了頂峰。
他看了看周圍，他們選的這條路是一條胡同，現在沒有人經過。
幾乎是沒有任何預兆，秦凜猛地將手里的網兜往牆根一放，手臂一伸，攬住顧湘縴細的腰肢，將她輕輕一帶，便將她困在了他與冰冷的牆壁之間。
“啊！”
顧湘低呼一聲，後背抵上堅硬的磚牆，身前是他高大身軀投下的陰影和壓迫感，她驚慌地抬頭，對上秦凜那雙此刻幽深得如同漩渦的眼眸。
“是，我不開心。”
秦凜低下頭，額頭幾乎要抵上她的，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敏感的肌膚上，聲音低沉而危險，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坦誠，將他內心最陰暗的想法赤裸裸地剖白出來。
“你穿那些衣服太好看了，好看得讓我恨不得把你鎖在家里，只有我一個人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