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羅蘭沉浸在關于“巨龍關注”與術士職業的紛亂思緒中時,帳外傳來一陣清晰而熟悉的腳步聲。
“羅蘭先生,你在里面嗎?”
听到聲音後,羅蘭瞬間收斂心神,將所有的疑慮暫時壓下。
“是特蕾莎嗎?請進。”
帳簾被掀開,銀發女子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表情帶著一絲罕見的緊迫。
“蒙恩國王來了,正在主帳召見。”
“蒙恩?”
羅蘭心中驟然一驚。
北境戰事竟結束得如此之快?
這位國王返回的速度遠遠超出了他的預估。
但他立刻意識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或許也意味著轉機。
心思電轉之間,他不敢有絲毫耽擱。
安諾公爵及其體內的深淵惡魔此刻大概率正藏身于金穗城,而要想抵達那座守備森嚴的王都,沒有蒙恩國王的權威和力量,簡直是痴人說夢。
眼下格洛莉婭與杜克的聯軍,連橫亙于前的裂岩關都難以突破,這才被迫在此駐扎對峙,更別提遠征王都了。
“明白了。”
羅蘭迅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著,將所有的情緒隱藏于平靜的面容之下,隨後便跟著特蕾莎快步走向軍營中央那頂最為高大的帳幕。
把守在帳外的精銳衛兵顯然已得到吩咐,無聲地行禮後為他們掀開了厚重的門簾。
一股混合著暖意、皮革、墨水和一絲淡淡藥草氣味的氣息撲面而來。
帳內空間寬敞,陳設簡單而實用,中央擺放著一張巨大的木質長桌,上面鋪開了軍事地圖和若干卷宗。
桌旁圍坐著幾人,正是聯軍的核心決策層。
格洛莉婭神色沉靜,杜克則摩挲著下巴,目光落在地圖上,似在沉思。
還有一位站在稍靠後位置的壯漢。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從已知的信息羅蘭便判斷出了此人的身份。
北境公爵恩里克。
而最引人注目的,無疑是主位上的那道身影。
國王蒙恩。
他並未穿著華麗的君王服飾,依舊是一身便于活動的戎裝,外面隨意罩著一件厚實的皮毛斗篷。
花白的頭發有些凌亂,左臂處纏著厚厚的繃帶,隱約還能看到滲出的暗色痕跡,顯然傷勢未愈。
但即便如此,他坐在那里,便自然散發出一種如山岳般的沉穩氣勢,以及久經沙場者特有的銳利目光。
腳步聲打斷了帳內的商議。
幾人同時抬起頭,目光齊刷刷地投向走進來的羅蘭和特蕾莎。
格洛莉婭見到羅蘭,向前微傾身體開口道。
“父親,這位就是我在信中向您提起的羅蘭,他……”
然而,她的話還未說完,端坐于主位的蒙恩國王卻發出一聲洪亮的大笑。
笑聲中氣十足,震得帳內仿佛都嗡嗡作響。
他炯炯有神的目光越過半張桌子,直接落在羅蘭身上,那目光中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審視,以及……
一絲出乎意料的熟稔。
“哈哈哈!”
蒙恩國王打斷了女兒的話,大手隨意地揮了揮,聲音帶著不容錯辨的肯定。
“不用介紹了,格洛莉婭,這小子,我認識。”
此言一出,帳內眾人瞬間掠過了清晰的訝異之色。
他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年輕的羅蘭和位高權重的國王之間來回移動,充滿了疑問。
蒙恩國王大笑著站起身,魁梧的身軀帶著一股壓迫感走到羅蘭面前。
他銳利的目光如同打量一件意外獲得的傳奇兵器,仔細掃過羅蘭全身,帶著毫不掩飾的玩味與審視。
“遠洋港的那次演武.”
蒙恩開口,聲音洪亮,帶著回憶的口吻。
“你小子像頭剛學會呲牙的狼崽,那股子不服輸的狠勁兒,可是給我留下了挺深的印象。”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沒想到,不過短短時日,竟然會在這里,以這種方式再度見面,真是…命運的巧妙安排。”
羅蘭壓下心中的波瀾,微微欠身,態度謙遜而得體。
“陛下過譽了,沒想到時隔許久,您還記得我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侍從。”
“微不足道?”
蒙恩像是听到了什麼有趣的話,搖了搖頭,目光愈發深邃。
“能在那種場合下嶄露頭角,本身就說明你的天賦,但我確實沒想到,你的成長速度會如此驚人。”
他的語氣變得鄭重了些,目光掃過在場的格洛莉婭和杜克,最後又落回羅蘭身上,話語如同在營帳中投下了一塊巨石。
“倫納德是有名的好手,安諾…哼,雖然走了邪路,但一身實力做不得假,你先後擊敗了他們……”
蒙恩國王的話語在這里略微停頓,仿佛在重新評估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分量。
眼中那份玩味漸漸被一種真正的、帶著戰略眼光的賞識所取代。
“看來,在河域諸國的經歷,讓你有了非凡的際遇。”
“不僅習得了正統的騎士呼吸法,成功晉升騎士,更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擁有了這等實力…小子,你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這番話從蒙恩國王口中說出,分量極重。
帳內頓時一片寂靜。
格洛莉婭望向羅蘭的眼神中,驚訝之余更多了幾分深切的探究。
她雖知羅蘭實力不俗,卻沒想到連父王都給予如此高的評價。
杜克公爵摩挲下巴的手指停了下來,他再次仔細打量起羅蘭。
原本只是將羅蘭視為格洛莉婭麾下一位頗有潛力的年輕騎士,此刻卻不得不重新評估其價值和在棋盤上的位置。
能讓蒙恩陛下用“有趣”和“非凡際遇”來形容,這背後蘊含的意義非同小可。
羅蘭能清晰地感受到營帳中幾人目光中的變化,那是一種混合著震驚、審視與重新定位的復雜情緒。
蒙恩國王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像是一道強光,將他徹底推到了舞台中央。
將他飛速成長的驚人事實,赤裸裸地展現在了王國最頂層的權力者面前。
就在這因蒙恩的贊賞而氣氛微妙的時刻,營帳外傳來一陣清晰而急促的腳步聲。
由遠及近,迅速打破了帳內的寂靜。
帳簾被猛地掀開,一名傳令兵單膝跪地,氣息急促地匯報。
“陛下!裂岩關守軍…他們拒不投降!”
蒙恩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但站在他近旁的羅蘭卻敏銳地感覺到,周圍空氣的溫度仿佛驟然下降了幾度。
國王的聲音平穩,听不出絲毫波瀾。
“你沒告訴他們,我來了嗎?”
“說、說了!”
傳令兵的聲音帶著惶恐。
“守關的柯林頓伯爵說…說他只遵從王都攝政盧修斯皇子的直接命令,沒有手令,恕難從命……”
蒙恩輕輕“哦”了一聲,點了點頭。
他臉上甚至還帶著那抹淡淡的笑容,但營帳內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驟然降臨,令人呼吸不暢。
“看來.”
蒙恩的語氣依舊平淡,卻像冰層下流動的暗河。
“這些蠢貨,是真的需要好好整治一下了,連基本的上下尊卑都忘得一干二淨。”
他沒有再多說一句廢話,轉身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營帳,恩里克立刻緊隨其後。
羅蘭與帳內其他人對視一眼,也紛紛跟了出去。
眾人來到軍營前陣,雄偉的裂岩關如同冰冷的巨人矗立在狹窄的山谷之間。
關牆上旗幟招展,箭垛後閃爍著寒光,戒備森嚴。
蒙恩獨自一人,緩步走到關隘弓箭有效射程的邊緣,停下腳步。
他抬頭,目光平靜地望向關牆最高處那個披著華麗鎧甲、身形微胖的身影。
“柯林頓!”
蒙恩的聲音並不如何響亮,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戰場,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來了,打開關門。”
關牆上的柯林頓子爵身體明顯抖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但想到家族高層傳來的死命令,他還是艱難的咽下一口唾液,勉強扶著牆垛,聲音發顫地喊道。
“陛、陛下!並非臣下抗命!只是…只是盧修斯殿下有嚴令,沒有他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開關!臣…臣也是奉命行事啊!可否…可否容臣派人快馬加鞭前往王都請示……”
他的話語結結巴巴,眼神閃爍,任誰都看得出這拙劣的借口背後隱藏的恐懼與不得已。
蒙恩靜靜地听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當柯林頓的話音落下,他只是從鼻子里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帶著嘲弄意味的悶哼。
“想要.拖延時間?”
話音未落,蒙恩雙足在原地微微一頓。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塵土飛揚,他腳下的地面甚至沒有明顯的龜裂。
但下一刻,他整個魁梧的身軀已然如同脫離了大地引力般,輕描淡寫地沖天而起,直升到足以俯瞰整個裂岩關的高度。
陽光勾勒出他懸于空中的身影,宛如神 臨凡。
眾目睽睽之下,蒙恩緩緩抽出了腰間那柄看起來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粗制濫造的長劍。
然而,就在長劍出鞘的剎那.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怖威壓驟然降臨天地之間。
肉眼可見的、如同實質般的銀色斗氣,如同決堤的洪流,從蒙恩體內奔涌而出,瘋狂地注入那柄看似平凡的長劍之中。
長劍發出一陣歡快而激昂的嗡鳴,劍身瞬間被染成了璀璨奪目的銀色,仿佛由純粹的月光凝聚而成。
下方,無論是關上的守軍還是關下的聯軍,所有人都被這宛如神跡般的一幕震懾得無法動彈。
格洛莉婭掩住了嘴,杜克公爵瞳孔緊縮,恩里克眼中則爆發出狂熱的光彩。
羅蘭仰頭望著,即使以他如今的眼界和感知,也感到一陣心悸。
那力量,浩瀚如海,深不可測。
空中的蒙恩,神情依舊平靜,仿佛只是要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雙手握劍,對著下方那座雄關,對著那些敢于違逆他意志的蠢貨,簡單地、徑直地,一劍揮下。
沒有花哨的招式,沒有復雜的軌跡,只有最純粹的力量宣泄!
“轟!”
一道橫貫天地的巨大銀色劍氣,如同天神揮動的鞭子,又似斬裂蒼穹的光刃。
帶著撕裂一切的毀滅意志,從劍鋒上咆哮而出。
劍氣所過之處,空氣被排開,發出震耳欲聾的音爆,下方的地面被無形的壓力犁出一道深深的溝壑。
劍氣的速度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極限。
在柯林頓子爵驚恐到極致的目光中,在他甚至來不及發出最後一聲哀嚎的瞬間
那道銀色的毀滅洪流,已然吞噬了他,吞噬了他所在的關樓。
然後,毫無阻礙地、摧枯拉朽般地,劈入了裂岩關那由最堅硬青石壘砌的巨大關體之中。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天地間只剩下一種聲音。
山崩地裂般的巨響。
雄偉的裂岩關,從關牆正中央,被那道銀色劍氣筆直地、整齊地一分為二。
一道寬達數米的巨大裂痕貫穿了關體,切面光滑如鏡。
關樓坍塌,城牆崩碎,碎石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
關隘後方,劍氣余勢不衰,甚至將關後的山脊都斬開了一道恐怖的缺口。
塵埃沖天而起,彌漫了整個山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