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海雀號目前的實力,正面強攻拿下那三艘海盜船完全不在話下。”
“但接舷戰一旦陷入混戰,傷亡在所難免…最好還是制定周密的作戰計劃,盡量減少傷亡。”
打定主意後,羅蘭心隨念動間,職業【漁夫】和【研習者】共鳴後所觸發的額外增益【觀海】,已悄然開啟。
隨著一絲微不可查的銀芒在眼眸中流轉,剎那間,周遭世界的細節在他感知中驟然清晰,並以一種奇異的方式重新組合。
拂過面頰的微風不再輕柔,它帶來了遠方高空氣流沉悶的嗚咽。
天際看似散漫的卷雲,在視野里被剝離了表象,正緩緩聚合、沉降。
幾只低飛掠過船帆的海鳥突然收攏翅膀,急墜向海面,仿佛在躲避無形的威脅。
更遠處,一片模糊的銀光在深水中一閃即逝。
那是魚群感知到水層深處的細微擾動,正進行著慣常的規避。
這些細微的異動。
風的低語、雲的密文、鳥獸的倉惶,匯聚成一股無聲的洪流,涌入羅蘭的意識。
如同翻閱一本由風浪與生靈共同篆刻的航海日志,未來幾天的天氣圖景在他腦海中迅速勾勒成型。
但一種精神上的沉重感也隨之而來,如同無形的海水壓迫著太陽穴。
但他仍舊清晰地“讀”到了。
今天晴朗少雲,風力穩定偏弱,是再尋常不過的好天氣。
明天午後開始,風力將逐漸增強,自西北方向帶來些許薄霧和零星小雨,能見度略有下降,但尚不足以構成太大的困擾。
第三天黎明時分.
西北海域積蓄的龐大水汽團將洶涌而至。
一場濃霧將籠罩嚎哭峽外圍及鄰近海域,預計持續至少半天。
“看”著自己觀測到的天氣,羅蘭眼中精光一閃,隨即一股強烈的興奮如電流般竄過。
在以變幻莫測著稱的海域上,濃霧如同徘徊不去的幽靈,是水手們最熟悉也最頭疼的“伙伴”之一。
它時而帶來致命的迷航和踫撞,時而又能成為絕佳的天然屏障。
此刻這常見的、甚至令人厭煩的海上現象,卻在他眼中化作了千載難逢的完美戰機。
利用這天然的帷幕,足以將接舷戰的損失降到最低。
銀芒褪去,羅蘭眼中恢復了慣常的銳利,但那份沉重的精神消耗感仍在隱隱作痛。
然而他的嘴角卻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
那是一種棋手看到絕殺妙招時的驚喜和篤定。
“霍比。”
他迅速壓下心頭的波瀾,聲音恢復了沉穩,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傳令下去。”
半身人立刻挺直了腰板,全神貫注。
“首先,命令偵察船繼續保持隱蔽監視,每隔固定時間輪換一次,務必掌握海盜船隊的最新動向,如果發現任何異常,立刻回報。”
“其次,海雀號降帆,尋找下風處合適的隱蔽錨地停泊待命,所有非必要崗位人員輪班休整,養精蓄銳,戰斗人員按計劃進行最後檢查和戰前演練,確保隨時可投入戰斗。”
“最後.”
說到這里,羅蘭深吸一口氣,
“後天黎明,這片海域會迎來一陣濃霧,我們將借助這片大霧的掩護行動,具體作戰方案,待我根據偵察回報最終確認。”
“告訴船員們養足精神,兩天後,我要讓海盜在霧中嘗嘗海雀號的利爪!”
霍比的眼楮瞬間亮了起來。
羅蘭預知天氣的能力,他早在訓練航海技藝時就見識過。
雖然不清楚這本領羅蘭從何習得,但他的預測卻總是精準無誤。
因此听到這番話,半身人毫不猶豫地應道。
“遵命,羅蘭先生!”
矮小的身影隨即如松開的弩箭般竄了出去,洪亮的命令聲立刻在甲板上傳開。
濃稠如奶的霧氣,悄無聲息地吞噬了嚎哭峽外圍的海域,也將三艘破舊但高大的海盜船牢牢裹在其中。
能見度低得可憐,桅桿頂端的 望哨只能勉強辨認出鄰近船只模糊的輪廓,以及更遠處峽口嶙峋怪石投下的、仿佛巨大海獸獠牙般的陰影。
而在“血爪號”的船尾樓甲板上,兩名裹著厚厚油布斗篷的海盜正倚著濕漉漉的船舷,努力驅散著濃霧帶來的寒意和令人窒息的沉悶。
“這該死的霧!”
疤臉卡爾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滿是煩躁。
“又濕又冷,連鬼影子都看不見!骨頭縫里都在發霉,嚎哭峽嚎哭峽,真他娘的連鬼都懶得嚎了!”
他身邊的同伴托姆,一個精瘦如鐵條的男人,則是縮了縮脖子,把斗篷裹得更緊些。
“知足吧卡爾,至少我們現在是在峽口望風,不是窩在里面那個陰森森的鬼洞子里發霉,那地方…嘖!待久了連血都會變冷,真懷念啊”
說到這里,他語氣中帶著幾分悠然。
“以前在珍珠海那邊才叫快活!陽光、沙灘、美酒、還有數不清的金幣和女人…無憂無慮,想搶誰就搶誰”
“確實.”
氣氛陷入了短暫的寂靜,片刻後疤臉卡爾眼中閃過一絲敬畏,有些困惑的說道。
“你說.頭兒為什麼放著那樣的好日子不過,非要帶著咱們投靠迷霧之地那位狼王?還跑到嚎哭峽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扎根?”
他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
“狼王是厲害,可咱們在這兒能撈著什麼?除了霧就是風!”
听到這番抱怨,托姆警惕地四下張望。
盡管濃霧中什麼也看不清,他還是本能地壓低了聲音。
“誰知道呢?頭兒的心思,咱們這些嘍�@母蟻共攏懇殘懟 峭跣 慫 齏蟺暮麼Γ懇殘硎恰 br />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
“也許是頭兒在找什麼東西?或者躲什麼人?反正最近……”
托姆的聲音更低了下去,幾乎成了耳語。
“我感覺頭兒有點不太對勁。”
“以前雖然凶,但好歹常在甲板上走動,罵罵人,分分贓,大家心里有底,現在呢?神出鬼沒的,一個人窩在洞穴里,連巴頓大副都見得少了,命令也是……嗯,讓人摸不著頭腦。”
疤臉卡爾深有同感地點點頭。
“可不是麼!就說這次吧,頭兒莫名其妙嚴令我們待在峽里深處,不準出來招惹是非。”
“要不是巴頓大副私下領著咱們出來透透氣時,逮著了那艘小破商船,恐怕弟兄們早就嗷嗷叫了!雖然油水不多,好歹也能解解饞。”
他說著,臉上露出一絲滿足的神色。
托姆也咧了咧嘴,但笑容很快被憂慮取代。
“是撈了點…可萬一被頭兒知道了……”
“怕什麼!”
疤臉卡爾強撐著膽子。
“這鬼天氣,頭兒才不會出來呢!”
“再說了,我們就在峽口附近,又不跑遠,真有事,掉頭鑽回去也快得很,這霧就是最好的掩護!”
他像是在說服托姆,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就在這時,濃霧深處似乎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被海浪聲和風聲掩蓋的異響。
像是木頭摩擦的吱呀聲,又像是什麼東西被投入水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