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凝視著那張歷經歲月卻依然保存的相對完好的羊皮紙,指尖無意識地在木桌上輕輕叩擊。
寂靜的木屋里,頓時只剩下清脆的敲擊聲回蕩。
片刻沉默後,羅蘭眉頭緊鎖,緩緩開口。
“那麼,布朗森先生......”
他的手指點了點桌上的晶簇,
“進行這種禁忌實驗的,會是巫師嗎?”
“巫師?哈!”
布朗森先是一愣,隨即斬釘截鐵地搖頭。
“絕無可能,相信我,羅蘭,任何掌握超凡力量的職業者,都不會涉足這種邪門歪道,不過......”
他注意到羅蘭緊皺的眉頭,疑惑地問道。
“你似乎對巫師......特別忌憚?”
“不是忌憚......”
羅蘭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
“只是對掌握超凡力量之人的敬畏罷了。”
“可我們談論騎士時,你對他們可沒有像對巫師這樣的敬畏之心......”
布朗森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將泛黃的通緝令和古籍收好。
完成這些動作後,他才突然意識到什麼,緩緩轉身,語氣變得微妙。
“羅蘭,你該不會認為......騎士的實力遠不如巫師吧?”
“難道不是嗎?”
羅蘭下意識的脫口反問。
在前世的記憶里,所有關于西方奇幻的記載中,巫師和法師總是被描繪成至高無上的存在,他們的偉力被無數史詩傳頌。
而其他職業,包括騎士在內,似乎永遠只能充當配角。
“當然不是......”
布朗森困惑地搖頭,不明白羅蘭為何會有這樣的偏見。
“事實上,每個超凡職業者都有其獨到之處,若論綜合實力,他們不分伯仲,巫師也不過只是眾多超凡職業者中的一員罷了。”
他扳著手指細數道。
“別說那些已經失傳的古職業,比如邪術師、武僧、術士......單說現存的騎士、游俠、野蠻人,他們所擁有的力量都足以與巫師比肩。”
說到這里,布朗森的眼神忽然變得悠遠,聲音里帶著幾分追憶。
“我年輕時剛離開高塔,曾有幸目睹金谷帝國蒙恩國王主持的閱兵盛典......”
“那時血月之亂剛剛平息,蒙恩國王為彰顯國威、安定民心,舉辦了一場規模空前的演武大會。”
他的表情復雜起來,混合著震撼與懷念。
“我親眼看見,那位國王只是隨手一揮劍,遠處的一座小山頭就被夷為平地......”
“那種力量,在我看來,絲毫不遜色于古籍中記載的四環法術。”
“當然......”
布朗森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將桌上的晶簇收進木匣。
“即便是同一種超凡職業者,個體之間也存在巨大差異,就像那位蒙恩國王,恐怕已經站在騎士職業的頂峰......”
將這些信息牢牢記下後,羅蘭追問道。
“那麼布朗森先生,依您看...會是什麼人在進行這種禁忌實驗?”
布朗森搖搖頭,將木匣輕輕合上。
“具體是誰我無從得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必定是那些無緣超凡之路,卻又對力量極度渴求的人......”
“我明白了,感謝您的解答,布朗森先生。”
“不必客氣。”
布朗森擺擺手,重新坐回他慣常的位置,取出那塊白色骸骨,嘴角泛起一絲自嘲的苦笑。
“說到底,我也就只剩下這點陳腐的知識可以賣弄了......”
二人又閑聊了一會兒,羅蘭便起身告辭。
走在寂靜的碎石小路上,回想起布朗森方才的話語,羅蘭不自覺地摩挲著光滑的下巴,陷入沉思。
布朗森的話讓他意識到,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似乎存在著某種根深蒂固的誤解。
按照他原先的觀念,騎士雖然是超凡職業者,但實力充其量不過是個小超人罷了。
然而從布朗森的描述來看,頂尖騎士所擁有的力量,簡直堪比人形核彈。
更令人心驚的是,除了騎士之外,野蠻人和游俠同樣具備這等恐怖實力。
而如今隨著魔力逐漸復甦,想必日後會有更多強大的超凡職業者涌現。
“這個世界...似乎比我想象的還要危險得多......”
想到這里,羅蘭內心對力量的渴望愈發強烈起來。
“原來那些通俗小說中關于騎士實力的描述...竟然不是夸大其詞......”
回想著肖恩曾經喋喋不休講述的那些騎士小說情節,他不由得輕輕搖頭,向著宿舍方向走去。
接下來的幾天里,羅蘭一邊適應就職戰士後驟然提升的實力,一邊密切關注著周邊的動靜。
在確認那群詭異的暴民沒有再出現後,他便開始收拾行囊,準備啟程前往晨曦領東邊的港口。
就在整裝待發之際,達爾科突然來訪。
這位貴族少爺帶來了一套精心打造的板甲,護胸、護臂、護腿一應俱全,做工之精良令人嘆服。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就職戰士後的羅蘭身形比達爾科更為魁梧,導致霍克量身定制的板甲穿在他身上顯得有些局促。
“呃......”
原本興沖沖趕來的達爾科,看著眼前穿著不合身板甲、行動笨拙的羅蘭,臉上的笑容逐漸停滯。
而羅蘭在屋內來回走動測試,確認這身板甲確實影響行動後,只得無奈地搖頭。
“算了吧達爾科,這身板甲實在不適合我......”
一邊說著,羅蘭一邊將沉重的胸甲卸下,金屬部件踫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達爾科面露窘迫,用手比劃著自己的身形,又抬頭打量著羅蘭。
“確實,抱歉...我沒想到你......”
他欲言又止,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經過那晚的激戰,眼前這位好友的身軀似乎又壯碩了幾分。
“你竟然發育得這麼快......”
達爾科小聲嘀咕著,語氣中帶著不可思議。
看著垂頭喪氣的年輕貴族,羅蘭輕笑著將最後一塊護腿甲卸下。
“達爾科,作為莊園的一員,保衛領地本就是我的職責,你真的不必......”
“不行!”
達爾科突然提高聲調打斷了他。
這位年輕的貴族少爺背起雙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靴跟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節奏。
“父親教導過,有功之人必須得到賞賜......”
他停下腳步,轉身時眼中閃著堅定的光芒。
“這樣吧,我會請霍克大師為你量身打造一副全新的板甲,除此之外......”
他略顯緊張地搓了搓手指。
“你還缺些什麼?“
面對達爾科殷切的目光,羅蘭無奈地搖頭笑了笑。
“或許...你可以賞賜我一些錢幣?”
實際上羅蘭並不缺錢。
之前完成冒險者工會委托的酬金,除去交給布朗森用于法術紋路研究的費用外,足夠支撐這次遠行。
但若是什麼都不收,恐怕會讓這位固執的貴族少爺難以釋懷。
“錢幣?”
達爾科眼楮一亮,立即轉身朝門外快步走去。
“那你等我一會兒!”
他的聲音隨著遠去的腳步聲漸漸消散。
望著達爾科匆匆離去的背影,羅蘭搖頭失笑,轉而開始仔細檢查行裝。
與上次前往松木鎮不同,這次除了必備的干糧和清水外,他還帶上了全套煉金器具和配制覺醒意識淺灘藥劑的材料。
盡管煉藥技能已提升至二級,但能否成功配制出這種特殊藥劑仍是未知數。
為此,羅蘭決定在港口多停留些時日,直到確保藥劑煉制成功。
他可不想回到莊園後,才發現魔鬼魚眼液的儲備不足,到時候再折返采購就太耽誤時間了。
“嗯...應該不差什麼了...對了!銳眼藥劑得多帶幾瓶,這玩意的效果比預想中要好得多......”
一切準備妥當後,羅蘭輕撫著行囊中的煉金材料,思緒漸漸飄遠。
“不知道成功配制出覺醒意識淺灘,掌握戲法之後,會觸發什麼新職業......”
“巫師這種超凡施法者肯定不用想了...但戲法既然與法術同屬于魔法行列,想必會開啟與施法相關的職業道路吧......”
正思索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達爾科推門而入,將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重重地扔在木桌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羅蘭,雖然父親不在,但莊園的公款我不能動用。”
達爾科擦了擦額角的汗珠,語氣中帶著幾分自豪。
“這些都是我這些年攢下的錢幣,全都給你了!”
看著達爾科這副豪爽的模樣,羅蘭忍俊不禁地解開錢袋。
銀幣的亮光中,一抹金光格外醒目。
“ !一金三十二銀?”
羅蘭挑了挑眉,故意拖長了聲調。
“你小金庫的數目可不少啊......”
因為平日里過于頻繁的閑聊,羅蘭對達爾科的情況再清楚不過。
由于衣食住行都由莊園供給,福斯林男爵從不給兒子額外的錢幣,美其名曰培養勤勉品格。
不過在羅蘭看來,那位三天兩頭舉辦宴會的男爵大人,似乎也沒什麼資格談論勤勉二字......
仔細收好錢袋後,羅蘭隨口問道。
“對了達爾科,福斯林男爵大人那邊有回信嗎?”
“還沒有。”
達爾科搖了搖頭。
“這才過去幾天,送信的人可能還在回來的路上。”
羅蘭輕輕頷首。
雖然從未親眼見過福斯林男爵出手,但從約翰平日的只言片語中,他也了解到這位男爵的實力。
雖然因為某些原因未能修習騎士呼吸法,但實力卻早已突破凡人界限,達到了非凡境界,綜合實力與現在的自己不相上下。
那些詭異的暴民或許對普通人是種威脅,但對非凡者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更何況福斯林男爵身邊還帶著莊園最為精銳的衛隊。
想到這里,羅蘭心中的憂慮漸漸消散。
又寒暄了幾句後,他便走出房門,利落地翻身上馬。
隨著清脆的馬蹄聲漸行漸遠,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晨曦領的道路上。
在經過一處大型岔路口時,羅蘭勒馬駐足,仔細辨認方向後,選擇了其中一條繼續前行。
就在他離開不久,另一條岔路上,出現了一群步履蹣跚的身影。
他們身上的鎧甲早已殘破不堪,染血的鎖子甲在陽光下泛著暗紅的光澤。
每個人的臉上都布滿血污與塵土,干裂的嘴唇間呼出沉重的喘息。
最前排的士兵用折斷的長矛支撐著身體,卻仍固執地保持著防御陣型。
正午的陽光刺破雲層,恰好照進那個被嚴密保護的圓心。
在晃眼的光線中,赫然可見一具毫無知覺的身軀。
福斯林男爵雙目緊閉,那張總是帶著威嚴的面容,此刻慘白如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