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時沉默了一下,知道無法再偽裝。
    他抬起頭,眼神里的怯懦瞬間褪去,變得冷靜而銳利︰“你是警察?”
    阿琛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急促地說︰“沒時間解釋這個。你想找的人,是不是叫陳博?他綁架了一個女人?”
    林深時瞳孔一縮︰“你知道她在哪?”
    “我不知道具體位置,但我知道下一次藥品交接的時間和大致地點!”阿琛語速飛快,“明天晚上,十一點,東海岸廢棄的3號碼頭。這是他們臨時更換的地點,非常隱蔽。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也可能是救那個女人的最後機會!”
    “你為什麼幫我?”林深時緊緊盯著他。
    “因為我的任務,也包括摸清陳博這條線!但他太狡猾,我們一直找不到他的巢穴。救出人質,也是我的目標之一!”阿琛看了一眼走廊盡頭,語氣更加緊迫,“記住,明天晚上,東海岸3號碼頭!拿到藥,順藤摸瓜!現在,立刻離開‘幽境’,他們有監控死角,我可以幫你掩護!快走!”
    說完,阿琛用力推了他一把,隨即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林深時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心髒狂跳。
    信息量太大,他需要立刻消化。
    阿琛是敵是友?
    這會不會是一個陷阱?
    但他沒有時間猶豫了。
    他深吸一口氣,按照阿琛指示的路線,利用夜色和監控死角,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座盤踞在南城的龍潭虎穴“幽境”。
    當他重新呼吸到外面帶著咸腥味的自由空氣時,回頭望了一眼那座依舊燈火闌珊的茶樓。
    他知道,里面的暗流洶涌遠未結束,但他此刻的目標無比清晰——
    明天晚上,東海岸3號碼頭。陳博,我來了。
    姐姐,等我。
    三個月的承諾像懸在眼前的誘餌,那麼近,又那麼虛幻,仿佛下一秒就會消散在空氣中。
    從第二天起,楚筱蓮像是徹底換了個人。
    她不再抗拒,安靜地吃下陳博準備的每一餐。
    從鋪著鱘魚子醬的溏心蛋,到文火慢炖的海鮮粥,再到需要提前三天預定的法式晚餐。
    她甚至會對他特意尋來的家鄉小菜多動幾筷,輕聲說一句“這個味道挺正”。
    更不再抗拒陳博準備的餐點,甚至會對他精心烹制的海鮮粥多嘗幾口。
    當陳博為她吹涼湯勺時,她不再別開臉,只是安靜地注視著窗外的大海,仿佛在數著浪花度過時光。
    陳博看著她低眉順眼的模樣,心底涌起一股近乎眩暈的喜悅。
    他知道她在等待,像蟄伏的獵物般計算著日子。
    而他,早已為她準備好了“驚喜”。
    三個月的自由仿佛近在眼前,卻又遙遠得像海市蜃樓,一觸即碎。
    “三個月後,你真的會放我走?”某天傍晚,她忽然輕聲問道。
    陳博正為她削著隻果,聞言指尖一頓,抬起眼時眸中漾著溫柔的漣漪︰“我從不騙你。”
    “陳博,”某天午後,她忽然放下書,望向窗外,“你會信守承諾的,對嗎?你真的會放我走?”
    陽光透過紗簾,在她側臉投下柔和的光暈。
    陳博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當然,”他微笑,眼神溫柔得能溺死人,“我從不騙你,你知道的。”
    她一遍一遍都問,他不厭其煩的回答。
    就好像熱戀的小情侶,女生問,你愛我嗎?
    男生回答,我永遠愛你一樣。
    她似乎真的開始嘗試“陪伴”他。
    不再尖銳,不再冷漠,甚至會在他播放她曾經喜歡的音樂時,指尖隨著旋律輕輕敲擊桌面。
    “陳博,今天天氣真好,我們去海邊走走好不好?”
    某個清晨,她站在落地窗前,回頭對他說道。
    陽光在她身後勾勒出金色的輪廓,她眼中閃爍著他許久未見的、帶著生氣的光彩。
    那一刻,陳博幾乎要屏住呼吸。
    他壓下心底翻涌的激動,柔聲回應︰“好,都听姐姐的。”
    他看著楚筱蓮小口吃著可頌面包,唇角沾著一點面包屑,下意識伸手想為她擦去。
    她微微一頓,卻沒有躲開。
    這個微小的讓步讓陳博的心跳漏了一拍。
    碧藍的海浪輕吻著白色沙灘,海風帶著咸濕的氣息拂面而來。
    楚筱蓮赤腳踩在細軟的沙子上,感受著久違的自由觸感。
    陳博跟在她身後一步之遙,目光像一張無形的網,將她牢牢籠罩。
    “你看!這個貝殼很特別。”她忽然蹲下身,拾起一枚泛著虹彩光澤的螺殼,回頭朝他晃了晃。
    陽光下,她的笑容淺淡卻真實。
    陳博快步上前,蹲在她身邊,近乎虔誠地看著她手中的貝殼︰“喜歡嗎?這一整片海的貝殼,我都可以為你找來。”
    楚筱蓮指尖微不可察地收緊,隨即松開,將貝殼輕輕放在他攤開的掌心︰“送給你。”
    陳博徹底怔住。
    掌心那枚小小的、帶著她體溫和海水微涼的貝殼,像一塊燒紅的炭,燙得他心髒抽痛。
    他珍而重之地合攏手掌,仿佛握住了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藏。
    “謝謝——你,阿蓮。”他聲音沙啞,眼底翻涌著復雜的情感。
    接下來的日子,仿佛真的步入了一種詭異的“和諧”。
    他們一起在晨光中漫步,一起在書房各看各的書,一起在星空下沉默。
    楚筱蓮不再明顯地抗拒他的靠近,偶爾甚至會在他講述國外見聞時,提出一兩個問題。
    陳博沉溺在這虛假的溫馨里,明知是飲鴆止渴,卻甘之如飴。
    但他從未放松警惕。
    別墅里無處不在的隱形攝像頭、她飲食中精心調配的微量藥劑、夜間依舊牢固反鎖的臥室門……這一切都在無聲地宣告︰這平靜只是表象,是暴風雨前短暫的喘息。
    楚筱蓮也在忍耐。
    她完美地扮演著一個逐漸軟化、等待承諾兌現的囚徒,卻在每一次散步時默默記下路線,在每一次“不經意”的交談中套取信息。
    她知道了這片私人海灘大致的位置,摸清了物資補給的時間規律。
    今天,她決定賭一把。
    “陳博,今晚我們在海邊吃晚餐好不好?應該會很浪漫。”她趴在沙發扶手上,歪著頭看他,眼楮亮晶晶的,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
    陳博正在剝葡萄的手一頓,抬頭對上她的目光,心髒像是被羽毛輕輕搔過︰“姐姐想的話,當然可以。”
    “那我們現在回去準備食材吧?”她作勢要起身。
    “怎麼能讓姐姐動手。”陳博輕輕按住她的肩膀,將她按回沙發,“你就在這里曬曬太陽,看看海,我去準備。”
    他的語氣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楚筱蓮順從地坐回去,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好,我等你。”
    陳博深深看了她一眼,唇角揚起︰“姐姐…你會等我的,對嗎?”
    這問題輕飄飄的,卻帶著千斤重量。
    “不然呢?”楚筱蓮眨眨眼,表情無辜,“我跟你一起去?”
    陳博凝視她幾秒,最終笑了笑︰“不用,我去去就回。”
    他轉身,步伐輕快,卻在走出幾步後再次回頭,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才真正離開。
    楚筱蓮維持著放松的姿態,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盡頭。
    她知道,每三天這個時間,都會有人來運送物資,而陳博從不讓她與外人接觸。
    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海風漸漸帶上涼意。
    楚筱蓮深吸一口氣,猛地從躺椅上起身,毫不猶豫地朝著與別墅相反的方向——那條通往主干道的隱秘小徑狂奔而去。
    她不敢回頭,心髒在胸腔里瘋狂跳動,耳邊只有呼嘯的風聲和自己粗重的喘息。
    赤腳踩在粗糙的路面上帶來刺痛,但她渾然不覺,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快一點,再快一點!
    另一邊,陳博提著精心挑選的食材和紅酒回到海灘,看到的卻是空蕩蕩的躺椅。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他怎麼會不知道楚筱蓮一直沒放棄逃跑,可他就是想嘗試著去賭一次,心中奢望的想要去信任她一次。
    或許是因為海風太溫柔,或許是楚筱蓮的笑容太明媚,或許是他不想去相信她一直在騙他,總之,他輸了。
    “姐姐?”他輕聲呼喚,聲音在海風中飄散。
    沒有回應。
    他手中的袋子“啪”地落地,紅酒瓶碎裂開來,殷紅的液體浸染了白沙。
    “楚筱蓮!”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他像無頭蒼蠅般在沙灘上尋找了一圈,臉色越來越白。
    從最初的慌亂,到被背叛的刺痛,最後盡數化為洶涌的怒火。
    “你又騙我……”他低語,眼神驟然變得陰鷙。
    他迅速拿出手機,點開一個隱秘的追蹤軟件——屏幕上,一個紅點正在快速移動。
    那條他親手為她戴上的項鏈,此刻成了最諷刺的枷鎖。
    “找到你了。”他勾起嘴角,笑容冰冷而瘋狂,朝著紅點指示的方向疾追而去。
    楚筱蓮拼盡全力奔跑,汗水浸濕了衣衫,頭發黏在臉頰上。
    她終于看到了那條蜿蜒的公路,心中燃起希望。
    然而,這條僻靜的道路上空無一車,任憑她如何揮手,回應她的只有寂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