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在次籠罩這座孤獨的海邊別墅。
    楚筱蓮躺在床上,眼楮睜得大大的,盯著天花板上模糊的陰影。
    五天,整整五天。
    在這個沒有時鐘、沒有手機、連一扇能打開的窗戶都沒有的房間里,時間仿佛凝固了,又仿佛在以雙倍速度流逝。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她心上刻下一道新的傷痕。
    慕謹言現在一定在發瘋似的找她。
    他會不會因為著急而病倒?
    林琳那個大魔王,肯定把眼楮都哭腫了。
    還有小時…她幾乎能想象出林深時緊抿著嘴唇、慌亂掉眼淚的樣子。
    公司里那些等著她簽字的文件,即將到來的新品發布會,她精心布置的辦公室…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上輩子的事。
    “殺了他。”
    這個冰冷的聲音再次從心底最黑暗的角落鑽出來,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
    夜色深沉,別墅里靜得只能听到窗外規律的海浪聲。
    陳博躺在沙發上,呼吸均勻,睡顏安穩,嘴角甚至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仿佛正沉醉于最甜美的夢境。
    楚筱蓮在心里設想著如何開展行動…
    結果依舊是徒勞——沒有任何一件東西,能真正用來終結一個活生生的、並且警惕性極高的男人的生命。
    白天的教訓還歷歷在目。
    她想起午餐的時候,自己趁陳博轉身料理餐食的間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一把鋒利的牛排刀藏進了袖口。
    心髒在胸腔里狂跳,以為抓住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然而,陳博甚至不需要回頭,只是目光掠過餐桌的瞬間,腳步便頓住了。
    “嗯?”他發出一個輕柔的音節,隨即不動聲色地朝她走來。
    楚筱蓮甚至沒來得及抽出刀子,就感覺到一個溫熱的胸膛貼上了她的後背。
    陳博的雙手從後面覆上她按在餐桌上的手,十指強硬地擠入她的指縫,與她緊緊相扣,將她的雙手牢牢禁錮在冰冷的桌面上。
    “姐姐…又不乖了。”他的唇幾乎貼著她的耳廓,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頸側,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親昵和失望,“看來,是需要一點小小的懲罰了。”
    “你放開我!”楚筱蓮用力掙扎,手肘向後頂去,卻被他用身體更緊密地壓住,動彈不得。
    她的反抗在他的絕對力量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不放∼”陳博的聲音竟帶上了一絲撒嬌的意味,但這甜蜜的語氣與他禁錮的動作形成了極端反差。
    他低頭,溫熱的唇瓣輕輕印在她敏感的後頸上。
    那一瞬間,楚筱蓮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股混雜著惡心、恐懼和難以言喻戰栗的感覺竄遍全身。
    下一秒,陳博猛地將她打橫抱起。
    失去重心的楚筱蓮驚呼一聲,“啪嗒”,那把隱藏的牛排刀從她袖中滑落,掉在地上,發出清脆而諷刺的聲響。
    “陳博!我一定會殺了你!”楚筱蓮在他懷里奮力踢打,羞憤和絕望讓她的聲音尖利。
    “別急,我的好姐姐,”陳博的手臂像鐵箍一樣收緊,將她牢牢鎖在懷中,低頭看向她時,眼神里竟有一種扭曲的溫柔和鼓勵,“我會幫助你實現這個願望的…但不是現在。”
    此刻,凝視著沙發上那張平靜的睡顏,白天的屈辱和無力感再次涌上心頭,混合著對自由的渴望,燃成了更猛烈的怒火。
    那些看似親昵的觸踫、溫柔的語調,都像是裹著糖衣的毒藥,是這場囚禁中最殘忍的刑罰。
    她在這絕望的泥沼中掙扎,每一次反抗,卻仿佛都只是在將他病態的執念捆綁得更緊。
    殺了他,一切就結束了。
    只要那雙偏執的眼楮永遠閉上,她就能回到陽光底下,回到慕謹言溫暖的懷抱,回到她熟悉的世界。
    這個念頭像毒藤一樣纏繞著她的理智,越收越緊。
    她慢慢坐起來,動作輕得像一片羽毛,目光卻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釘在沙發上的陳博身上。
    他睡得很沉,側臉在床頭燈昏黃的光線下顯得異常安靜,甚至有些脆弱,嘴角微微上揚,仿佛正沉浸在一個美好的夢境里。
    楚筱蓮屏住呼吸,用目光仔細搜尋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沒有水果刀,沒有剪刀,連一個稍微沉重點的煙灰缸都沒有。
    陳博把一切都算計好了,這個房間就是一個精心打造的黃金鳥籠,安全得連一點“意外”都不允許發生。
    就在絕望像潮水般涌上時,她的指尖觸到了睡袍的腰帶——
    一條長長的、柔韌的絲綢腰帶。
    她的心髒猛地一縮,隨即瘋狂地跳動起來。
    她悄無聲息地解開腰帶,冰涼的絲綢滑過指尖。
    她將腰帶在右手上緊緊纏繞了幾圈,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絲綢柔軟,但足夠堅韌。
    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她像幽靈一樣挪向沙發。
    每一步都輕得幾乎听不見,但她的心跳聲卻大得像擂鼓,在死寂的房間里轟鳴。
    她能感覺到冰冷的汗珠順著脊背滑落。
    還有三步,兩步,一步…
    就在她即將靠近沙發時,陳博突然動了一下,發出一聲模糊的囈語。
    楚筱蓮瞬間石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看著他只是調整了一下睡姿,再次陷入沉睡,才敢緩緩吐出那口憋在胸口的氣。
    她蹲下身,現在能清晰地看到他脖頸的曲線,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隨著脈搏輕輕跳動。
    她顫抖著雙手,將腰帶懸在他的脖頸上方。
    絲綢的邊緣輕輕擦過他的皮膚,他喉結滾動了一下,眉頭微蹙。
    動手!現在就動手!
    一個聲音在腦海里尖叫。
    可是,另一個畫面卻不受控制地闖入腦海——
    六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夜晚,她加班到深夜,凍得手腳冰涼。
    陳博什麼也沒說,只是把她的雙腳拉過來,塞進自己溫暖的睡衣里,用體溫一點點捂熱。
    那時他的眼神,干淨、溫暖,滿是心疼…
    眼淚毫無預兆地涌出,灼燒著她的眼眶。
    那些被刻意遺忘的溫柔,此刻成了最殘忍的枷鎖。
    她真的能親手扼殺這些過往嗎?哪怕它們已經被扭曲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姐姐∼你這樣猶豫,是殺不了人的。”
    一個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聲音突然響起,近在耳邊。
    楚筱蓮嚇得魂飛魄散,手中的腰帶像有了生命般從她顫抖的手中滑落,飄然墜地。
    陳博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楮,正靜靜地看著她。
    他的眼神清明如水,沒有一絲剛醒的朦朧,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令人膽寒的平靜,甚至…還帶著一絲極淡的、扭曲的愉悅。
    楚筱蓮驚恐地向後跌坐在地上,手腳並用地向後挪,直到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牆壁,退無可退。
    陳博坐起身,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她赤裸的、踩在冰涼地板上的雙腳上,眉頭立刻緊緊皺起,臉上閃過一絲真實的不悅。
    他沒有理會那條落在地上的“凶器”,也沒有質問,只是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彎下腰。
    “別過來!”楚筱蓮的聲音因極度恐懼而變調,她徒勞地掙扎著。
    陳博輕而易舉地將她打橫抱起,動作甚至稱得上輕柔。
    他把她放回床上,拉過被子蓋住她冰涼的身體。
    然後,他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她濕漉漉的臉頰,拭去滑落的淚水。
    “你舍不得,對嗎?”他低聲問,聲音里帶著一種奇怪的混合情緒——有心滿意足的嘆息,有深入骨髓的痛楚,還有一絲瘋狂燃燒的愛意。
    “你心里,還有一點點我的位置。”
    “你做夢!”楚筱蓮猛地推開他的手,聲音尖銳,試圖用憤怒掩蓋內心的崩塌。
    “我只是…只是一時…”
    “只是一時下不了手?”陳博接過她的話,手指順勢下滑,準確無誤地握住了她冰涼的腳踝。
    他的手掌很大,溫度很高,燙得她瑟縮了一下。
    他輕輕揉搓著她冰涼的腳掌,動作熟練而自然,仿佛這是他們之間最尋常不過的互動。
    “地上這麼涼,為什麼不穿鞋?”他的語氣里帶著責備,但更多的是一種怪異的寵溺,仿佛她剛才試圖做的不是謀殺,而只是一個任性的小動作。
    這個熟悉的觸感,這個專注的神情,瞬間擊穿了楚筱蓮的防線。
    太多的回憶洶涌而來,讓她一陣眩暈。
    “你…根本沒睡?”她的聲音沙啞。
    “睡了,但很淺。”陳博沒有抬頭,專注地用掌心暖著她的腳,仿佛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從你解開腰帶的時候,我就醒了。”
    他頓了頓,終于抬起眼,直視她震驚的雙眼,嘴角勾起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我在等——等你做出選擇。”
    楚筱蓮屈起膝蓋,想把自己的腳抽回來,陳博卻順勢將她的腳拉過去,緊緊貼在自己左側胸膛上。
    隔著一層薄薄的睡衣,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髒有力而急促的跳動,一下,又一下,撞擊著她的腳心。
    “知道嗎?姐姐…”他的眼神像深不見底的漩渦,要將她吞噬,“剛才那一刻,我在想,如果你真的用力勒下去,我絕不會掙扎。”
    他的聲音輕柔得像情話,內容卻令人毛骨悚然。
    “能死在你的手里,對我而言,是一種圓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