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死死地釘在家屬院的角落。
車門猛地被拉開,老馬一屁股坐了進來,帶著一身寒氣。
“畢隊!”
他把一個證物袋扔在副駕上,手抖得不像話,臉色煞白。
畢卓沒廢話,直接從袋子里拿出一個U盤,插進車載電腦。
屏幕上,一個文檔自動彈出。
《深淵︰華康醫院活體器官交易與權貴續命網絡調查實錄》。
文檔的標題,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針,狠狠扎進畢卓的腦仁里!
他一目十行,越看,握著方向盤的手背上青筋越是暴起。
里面沒有控訴,沒有血淚,只有冰冷的數據、時間、名字。
失蹤的流浪漢,吻合的血型。
詭異的手術,被匆匆火化的“無名尸”。
一筆筆根本查不到來源的資金,最終都流向了那些在順城能呼風喚雨的大人物!
這他媽的不是犯罪!
這是一條工業流水線!
一條把活人當零件,拆解、使用、再當垃圾一樣丟掉的屠宰流水線!
畢卓的腦子里轟然炸開!
他想起了多年前辦過的案子,那個從外地來打工,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年輕人!
他想起了市里某個得了絕癥的老領導,所有人都準備好去送花圈了,結果人家奇跡般地康復,甚至比以前還精神!
過去所有孤立的、懸而未決的疑案,此刻被這份文檔全部串了起來!
根子,他媽的全在這里!
畢卓“砰”地合上電腦,胸口劇烈地起伏,幾乎要喘不過氣。
他終于明白,徐雯那個女人,到底在對抗一個什麼樣子的怪物。
可他想不通,她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把這份能讓她死一萬次的證據扔出來?
他立刻抓起電話撥給老馬。
“徐雯出門後的每一個細節,再說一遍!一個字都不許漏!”
電話那頭,老馬和大飛把徐雯的行動軌跡又復述了一遍。
把書給小孩,把衣服放進捐贈箱,把廢品賣給老人!
每一個動作都那麼日常,那麼平靜。
可這平靜的背後,卻透著一股讓人頭皮發麻的刻意!
畢卓腦子里那根最敏感的弦,被狠狠撥動了!
不對!
全他媽的不對!
她如果真想把這東西捅出去,有一萬種方法!寄給媒體,發到外網,哪一種不比現在高效?
她這不是在散播證據!
這是一種儀式!一種獻祭!
她在用自己的命,召喚那個隱藏在暗處的殺手!
她在對那個神秘的“毒師”喊話︰老娘已經把所有罪證都擺上了台面,把自己的命也擺上了台面,接下來,該你上場了!
這個瘋女人,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活著!
“操!”
畢卓怒吼一聲,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盤上!
他猛地發動汽車,引擎的咆哮撕裂了深夜的寧靜,輪胎摩擦著地面發出一聲尖叫,瘋了一樣沖向市局大樓!
副局長辦公室的門,被一腳踹開。
“馬上逮捕徐雯!立刻!”
畢卓像一頭紅了眼的公牛,沖到副局長面前,將那個U盤“啪”地一聲摔在桌上。
“這里面的東西,能把順城的天捅個窟窿!徐雯正在用自己的命當誘餌,她隨時會死!也隨時會引爆更大的亂子!”
副局長被他嚇了一跳,拿起U盤插進電腦,只看了幾頁,臉色就變得和老馬一樣慘白。
但他很快鎮定下來,拔出了U盤。
“不行。”他搖了搖頭,聲音干澀。
“證據不足?”畢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上面白紙黑字還不夠清楚?這玩意兒能把半個順城翻過來!”
“我問你,”副局長盯著他,一字一頓,“這份證據,是怎麼來的?程序合法嗎?”
“畢卓,你私自監視,本身就違規!用髒手段拿到的證據,上了法庭就是一張廢紙!我們拿什麼去申請逮捕令?憑你那個‘召喚殺手’的荒唐推測嗎?”
“那我們就眼睜睜看著她去送死?等著那個殺手把順城攪得天翻地覆?”畢卓眼楮通紅,壓著嗓子低吼。
“我沒說不管。”副局長向後靠在椅背上,語氣緩和了些,態度卻依舊強硬,“既然她有危險,我們可以對她進行二十四小時合法布控。我會立刻去申請監視令。”
他停頓了一下,話鋒一轉。
“但是,前提是,你必須立刻把你的人撤回來!馬上!把你違規拿到的所有東西,包括這個U盤,全部上交。從現在開始,這件事,由局里統一走程序!”
畢卓死死地盯著他。
他知道,所謂申請監視令,哪怕加急,也需要時間。
而這段時間差,就是一個巨大的、不設防的窗口!
這是在給某些人,留出動手的機會!
副局長說的每一個字,在程序上都無懈可擊。
而他,從動用私人關系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把自己逼進了死角,把刀柄遞到了別人手里。
良久,畢卓渾身的力氣像是被瞬間抽干。
他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
“好,我撤。”
他轉身走出辦公室,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摸出電話,撥給老六,聲音里滿是挫敗。
“撤了,讓你的人都回來。”
電話掛斷的同一秒。
行駛在夜路上的黑色防彈轎車里,趙明德的加密手機亮起。
趙平安沉穩的聲音傳來︰“二叔,治安部的人,已經開始撤了。畢卓被叫停了,上面要求走程序,我們至少有幾個小時的空窗期。”
趙明德眼中寒光一閃,掛斷電話,對著前排的趙霆,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動手。”
幾分鐘後,向陽路112號樓附近,幾個角落里的監控攝像頭屏幕一黑。
數個戴著黑色面罩的身影如鬼魅般潛入樓道,用專業工具迅速破壞了門鎖,悄無聲息地闖入了4單元501室。
房間里,徐雯正靜靜地坐在桌前。
面對破門而入的黑影和黑洞洞的槍口,她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慌,平靜得好像一直在等他們來。
她沒有反抗,順從地被兩個面罩男架了起來。
在她被帶離房間的瞬間,她最後看了一眼自己那張破舊的書桌。
桌面上,她用小刀刻下了一行字。
一個面罩男注意到了,他走過去,看了一眼那行字,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
“自由誠可貴”。
他從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工具刀,對著那行字,一刀,一刀,狠狠地刨了下去!
木屑紛飛,那幾個字被殘忍地挖掉,刮爛,直到桌面上只留下一道丑陋的傷疤,仿佛從未存在過。
就在徐雯被帶走的同一時刻,剛剛駛出市局大門的畢卓,口袋里那部只用于單線聯系的私人電話,突然瘋狂地振動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