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看去,只見對方身穿暗紋棉服,面皮白淨得與這鄉野格格不入。
    一看就是縣城里那些養尊處優的主。
    張口報官,閉口問罪,就這份聲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位官老爺親臨。
    可沈硯又怎會被這種紙老虎嚇住?
    先是強闖民宅,又是強搶財物,就算是說破天去也該是這李勝被問罪。
    “你眼瞎了?他搶我麝香,我就斷他手腳,怎麼,你也想試試?”
    王友轍何曾被人這樣罵過?
    他胸膛劇烈起伏著,眼中已經燃起了怒火。
    在平漳縣城,誰不知道他是林捕頭的妻弟,左鄰右舍誰不賣他三份薄面?
    即便是衙門里的差役見了他,也要客氣地喚一聲“王哥”。
    可自從來到這青石塘村,這些泥腿子竟然一個二個都不將他放在眼里!
    尤其是眼前這個潑皮,非但毫無敬畏,反而對著他炎炎狂吠!
    奇恥大辱!
    簡直是奇恥大辱!
    王友轍咬牙切齒,目光中充滿怨毒與恨意。
    果然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李勝可是跟著他姐夫做事的,竟然在這小小的山村被一個賤農踩斷手腳。
    並且對方話語之中還如此囂張跋扈。
    王友轍心中怒火上涌,這不僅是打他的臉,更是對他姐夫的大不敬。
    他氣得臉色鐵青,胸口仿佛堵著一團火。
    “是非對錯輪不到你一介賤農說三道四,即便他真的有錯,衙門自會抓他問罪,輪不到你來逞凶!”
    “況且,你一介賤農竟敢如此放肆,你知道我是誰嗎?”
    倒在地上的李勝如同死狗,看著王友轍上前“主持公道”,心中激動不已。
    雖說手腳被打斷了,但能與林捕頭的妻弟交好,日後在衙門內也算是有了靠山。
    他視線一轉,滿眼仇恨地瞪著沈硯。
    等王友轍亮出身份將這潑皮懾服,他定要將剛才所受的痛苦十倍償還在沈硯身上!
    然而,迎接王友轍的卻是一道玩味的目光。
    只見沈硯眼神戲謔,其中還夾雜著一抹令人心悸的狠辣。
    他緩步上前,一把揪住王友轍的衣領,面色陰狠。
    “我沒興趣知道你是誰,但你最好清楚,得罪了官府,你會被收監問罪,但得罪了我,你今天就得死。”
    “連叛軍都不願來青石塘村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你想針對我,我就先弄死你。”
    “等官兵抓人我就鑽進山里,你說他們會不會為你報仇?”
    王友轍被嚇得臉色煞白,眼底的倨傲瞬間煙消雲散。
    一股幾乎令他窒息的陰影籠罩而下,額角的冷汗瞬間便淌了下來。
    “你......你......”
    他嘴唇哆嗦著,下意識想放幾句狠話,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別說官兵了,就算是他那個當捕頭的姐夫,也不可能鑽進山林去為他報仇。
    人都死了,報仇有個卵用。
    可僅憑這麼幾句狠話,就讓他給一個鄉野潑皮認錯?
    身為平漳縣城林捕頭的妻弟,王友轍心中那點可憐的自尊還在做著無力的掙扎。
    他不能就這麼認了,至少也得硬氣一點,不能像個孬種一樣低頭求饒。
    “你最好別太張狂,縣衙林捕頭是我姐夫。”他弱弱地擠出一句話。
    得,有好戲看了。
    這可是你自找的。
    李朔在一旁露出耐人尋味的眼神。
    沈硯面無表情,只是那雙眸子卻一點一點沉了下去,眼瞳中透出一股森寒與冰冷。
    他沒說話,順手抄起柵欄邊上的鐵鍬,一下砸在王友轍腦門上。
    一聲悶響,像是熟透的西瓜被砸開。
    王友轍連一聲完整的悶哼都沒發出,整個人就像被拍倒的木樁,直挺挺地向後仰倒。
    沈硯上去猛踩兩腳,鞋底毫不留情地碾在王友轍的臉上。
    碎石和泥土混著鮮血,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他掄起鐵鍬,再次砸下。
     嚓一聲,不知是哪里骨裂了。
    王友轍的慘叫猛地拔高,像油鍋上的大蝦一樣劇烈蜷縮起來。
    “讓我別太猖狂?你算老幾!就憑你那個當捕頭的姐夫?”
    鐵鍬一次次揚起,又一次次落下。
    沉悶的撞擊聲和尖銳的慘叫聲交織在一起,直到鐵鍬都被打斷了才漸漸平息。
    李勝的臉死死埋在地上,躺尸裝死,不敢上來阻攔,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
    就連站在角落的李三江都有些手足無措了。
    王友轍被打得奄奄一息,昂貴的棉衣沾滿了泥土和血污,只是偶爾抽搐一下證明他還活著。
    沈硯不解氣,扔掉鐵鍬正要上去再踢幾腳。
    “住手!”
    一道高喊聲從院外傳來。
    只見院門處,出現了幾名身穿皂色公服,腰挎官刀的中年男子。
    為首一人,正是捕頭林以專。
    上午縣衙收到了李德友的舉報信,縣令命他前來青石塘村調查沈硯。
    卻不想剛循著動靜找到這里,就看到妻弟王友轍被一個村民打得像條死狗一樣。
    林以專皺著眉,臉色極為難看。
    興許是那頑固的頭風癥又犯了,額頭上的青筋一抽一抽的。
    “姐夫!”
    王友轍見到來人,一聲高喊,如同溺水的人試圖抓住救命稻草。
    “你還敢喘氣?”
    沈硯大力一腳,前者直接昏死過去。
    今天他佔理,別說區區一個捕頭,就算是縣尉來了也得低著頭做人。
    林以專此刻雙眼爆瞪,威嚴的臉上迸發出毫不掩飾的怒意。
    一個鄉野村民,竟敢當著他的面行凶傷人!
    一時間,他心中的怒火層層上涌,如同一個即將爆發的火山。
    “大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傷人!給我拿下!”
    林以專一聲暴喝,身邊一名捕快如獵豹般撲上前去。
    那人右手成抓,帶著凌厲的勁風直取沈硯肩膀。
    這一爪,赫然是衙門里擒拿要犯的狠辣招式——獵肩鎖喉。
    先廢臂膀,再抓咽喉,若是抓實,頃刻之間便可就地拿人。
    面對這迅猛一擊,沈硯的反應更快。
    一記鞭腿踢出,後發先至。
    砰!
    疾沖而來的捕快就像是一個破麻袋跌落在地,皂色公服上滿是灰塵泥土,狼狽至極。
    與此同時,一名年輕捕快湊到林以專身邊壓低聲音。
    “頭兒,這小子不就是沈家那潑皮嗎?昨個傍晚還在村口打過照面。”
    林以專雙目微眯,眼底閃過一抹意外。
    他認出沈硯來了。
    隨即,一抹森然的寒意覆蓋在了他的臉上。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
    成全你!
    他站定身形,冰冷的目光如利刃透著絲絲寒氣。
    “沈硯!本捕頭懷疑你與叛軍勾結,對抗官府,立刻束手就擒,否則格殺勿論!”
    聲如寒鐵,帶著凜然殺意,瞬間籠罩了整座小院。
    一旁的李三江和李朔听到這話,頓時嚇得面無人色。
    李勝笑了,眼神中交織著怨毒與得意。
    雖然他不知道那封密信就是他爹送的,但絲毫不妨礙他臉上露出一抹狂喜。
    沈硯在原地站定,非但沒有絲毫畏懼,眼底反而燃起了冰冷的殺意。
    若說李勝、王友轍只是狐假虎威,那麼林以專這番話,無疑是代表著縣衙的態度。
    勾結叛軍,對抗官府?
    這世道上的是非黑白,難不成全由他們一張嘴說了算?
    事已至此,注定是無法善了。
    沈硯目光微抬,眼底已是殺意彌漫。
    林以專臉色劇變,只覺得一股強烈的殺意將他徹底鎖定。
    嗆啷一聲,他拔出腰間長刀,聲色俱厲大喊。
    “叛賊沈硯當眾拒捕,給我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