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手檢查完兩女身上的鍛煉痕跡，李清瑤那莊重嚴肅的臉顯得愈發聖潔。
“把衣服穿上吧，看來你們沒有偷懶。”李清瑤道貌岸然地坐下。
兩女緊張期待地穿好衣服，等著李清瑤下一步訓示。
“這本中下品的功法，收下吧。”李清瑤又取出一門功法，“你們天賦本來就不弱，有了這門功法，想必來年應該能入內院。”
這居然是中下品的功法？兩人衣服都來不及整理，驚喜地望著眼前的功法。
即便只是中下品的功法，也最少要數十萬錢！
她們家境本就普通，在月痕學院里也是最無權無勢的，否則也不會被打發來照顧李清瑤。可沒想到因禍得福，這女魔頭居然完全不像傳聞中的那樣！
原本這樣等級的功法，即便她們家傾家蕩產也未必能買得起，可這位李師姐居然隨手就送給她們了！
功法是修煉的基礎，通常也被認為是進入內院的基本條件，如果一個人修煉的功法都沒有達到中下品，那幾乎不可能進入內院。
“師姐，我們，嗚嗚嗚……”
兩人感動地流下了眼淚，這麼好的人，到底是誰在傳她的壞話！難怪有些師姐妹喜歡走捷徑，誰能經受得住這種考驗？如果李清瑤是男兒身，恐怕她們也早就淪陷，委身侍候了！
“加油吧，你們是最後照顧我的人，也是緣分。”李清瑤輕輕嘆道。
“師姐，你要離開月痕學院了嗎？”其中一人驚訝道。
“師姐莫非是和陳妃一樣，要去大堯留學了？”另一人臉上驚喜。
李清瑤自嘲一笑，揮揮手︰“不是，你們回去吧，不要偷懶，爭取早日進入內院。”
兩人拿起功法，恭敬地告退。
“你能不能做點正面人物該做的事……”阿福扶額無語，“騙人家小姑娘的身子……”
“看看摸摸不行啊。”李清瑤撇撇嘴，“我付了錢的好吧！”
阿福無言，李清瑤給得確實太多了，雖然可以鄙視李清瑤的操守，但不能否認，即便李清瑤是男人，這兩人也不會反對。
“不過……你不是說你不會隨意給女人花錢的麼？”阿福抓住了李清瑤曾經的名言，揶揄道，“你有這些錢，都夠去見花魁的了！”
“花魁沒有人家小姑娘干淨吧……呵，開個玩笑。”李清瑤淡淡地道，“我當然不會做虧本的買賣，其實我這是在邀買名聲。”
“什麼意思？”
“我之前不是說過麼，你做一千件壞事都不要緊，只要你能做出一件好事，自然就會有無數人給你鼓吹。李清瑤雖然曾經紈褲孟浪，但卻能給貧困小女生送溫暖……听起來多麼悅耳。對于大眾來說，這就是典型救貓咪行為。”
“救貓咪？”
“救貓咪是一個比喻性概念，不是一定要救一只小貓，而是泛指任何能體現角色善良或積極品質的小型行為，例如幫助弱者展現同情心之類。這通常作用于開場，一些有負面缺陷的人物上面。比如黑幫混混、酗酒流浪漢、校園惡霸之流，這是洗白此類人，讓觀眾喜歡上他們的經典開場方式。”
“即便有的人做過很多混賬事，但只要救貓咪就能洗白了？這也太奇怪了。”
“是啊，人的感性就是這麼奇怪。”李清瑤聳聳肩，“可能覺得貓咪更弱小吧，所謂心有猛虎細嗅薔薇。人們不願相信一個完美的人，也不願相信一個人能純粹的壞，他們內心更追求故事性和復雜性。”
“啊呀……”李清瑤看了眼窗外，葉天來果然正在攔住侍者問話。
不過即便他問了，也只會得到李清瑤想讓他知道的回答︰李清瑤考察少女們的修煉情況，表示自己即將離開，然後贈兩個可憐少女中下品的功法，囑咐兩人勤加修煉。
葉天來就會腦補出李清瑤知道自己成為廢人，遲早要退學，但在最後時刻依然幫助底層少女的畫面。
如果她們情商低一些，應該還會問葉天來，李清瑤為什麼要退學，是不是要去大堯帝國留學了？在葉天來的傷口上精準撒鹽。
李清瑤微微一笑，回里屋睡覺。
睡醒後天色已經黑了，李清瑤心想是該聯系院長師父了……按理說，出了這麼大的事，師父應該已經收到了消息才對。
然而，吳秋笛並沒有回應李清瑤，好像不在。
“發生什麼事了？”李清瑤目露疑惑，“阿福，我師父人呢？”
“她閉關了，要突破到七重天。”阿福說。
“這麼巧？”
“她參悟了你的詩，感悟到突破的契機。”
“我怎麼感覺……別人都領悟到好東西了，就我抽到的是保底。”
阿福笑著揶揄︰“話也不能這麼說，她參悟了你的詩突破，對于你名聲有利無害，甚至可以說是活廣告。”
李清瑤打了個哈欠，走到外屋，透過窗戶，發現葉天來還在樹下閉目。
“葉執令，既然你這麼閑，就去把我師父請過來吧。”李清瑤喊道，“我師父來，你就不用過來了，回去休息吧。”
葉天來起身，運起浮光掠影，腳步飛快，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
“中中品的步法，他這才學幾天啊，就已經運用得如此爐火純青了。”李清瑤搖頭輕嘆，“這些天命者，悟性也太高了。”
沒多時，葉天來再次歸來，他敲了敲門︰“我沒有見到副院長，她好像閉關突破了。這幾日，恐怕都沒辦法見到她了。”
屋內，響起李清瑤一聲幽幽的輕嘆︰“……知道了。”
葉天來重新回到樹下閉目打坐。
書案上，李清瑤一邊攻讀著《傾城的沉淪》，一邊摳了摳屁股，這幾天都沒洗澡，身上是有點癢。
“你干嘛讓葉天來去找吳秋笛？”
“這不更顯得我無依無靠嘛。”李清瑤說，“今天京城肯定炸開了鍋，最遲明天，消息就會傳到學院。”
“哦……就是讓他更進一步體會到你的無助唄，其實他現在找不找吳秋笛都行吧，你師父這兩天也出不了關，他總會知道的。”
“他親自吃閉門羹的印象會更深刻一點嘛……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我就動動嘴的事情，折騰的是他。”
阿福豎起大拇指鄙視道︰“你真是又無聊，又缺德！”
李清瑤聳聳肩︰“這不能怪我吧，我是讓他回去休息的，他非要自我感動待在這兒。”
“他不是怕你想不開，或者出什麼意外麼！”
“怕我想不開，應該喊岳靈兒過來給我暖被窩。”李清瑤笑笑，“呵呵，其實我也能理解他。即便是天命者也是男人嘛。”
“你想說什麼？”
“男人骨子里，總會有一種為了‘公主’甘願自我毀滅的騎士精神。絕大部分男人在青春期都幻想過這個場景，所以很多男人對女人看似不求回報的付出，就是這種青春期幻想的具象化表現之一。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或許也是基因里的繁衍本能？真是夠愚蠢的，即便是萬靈之長，也打破不了這枷鎖麼？”
李清瑤平靜地笑了笑，聲音里似乎有些惋惜。
研讀著不可細說的文學，直到夜色深深。李清瑤打了個哈欠，又看向窗外，是時候了。
收起書，換上一本大家文集放在書案上。李清瑤推門而出，輕輕地走到葉天來的面前。
葉天來緩緩起身，咬著嘴唇，擠出一絲笑容︰“師妹……”
“你這個人，怎麼那麼倔呢。”李清瑤苦笑搖頭，輕輕地說，“我沒有責怪過你，只是我命不好。”
葉天來沉默片刻︰“我知道……”
“那你還在這做什麼呢，想跟我道歉嗎？”李清瑤那蒼白可憐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好吧，我原諒你了。”
“我……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
“讓你負責的機會的嗎？”李清瑤伸手輕輕戳了戳葉天來的臉，輕哼，“我要你負責嗎，你可別自作多情，我才看不上你呢。”
葉天來沉默著抿嘴。月光如洗，在地上投出兩道修長的影子。
“事到如今，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李清瑤幽幽嘆氣，望著天上皎皎明月，琉璃如水的眼眸，比月光還要孤獨悲傷，“打也打不過你，那我們來講道理吧。你能說服我，你以後想干嘛就干嘛，要是理屈詞窮，你今晚就回去好好睡一覺。”
葉天來依然沉默著，拳頭緩緩握緊。
“你不同意就算了。”李清瑤做出要轉身離開的樣子，“那我就沒什麼可說的……”
“好，你說吧。”葉天來抓住李清瑤的手臂。
李清瑤深吸一口氣，心平氣和︰“我真不要你負責，我猜到你的身份了。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何況現在的你是真正的天之驕子，我們就更不般配了，明白不？”
“我不在乎這些！”葉天來攥緊拳頭，一字一句地說，“你配得上所有人！”
李清瑤輕描淡寫︰“你不在乎，大堯葉家，也能不在乎嗎？”
葉天來扭頭看向李清瑤，他並不意外李清瑤能猜到他的身份。他跟對方說過自己的身世，也說過明確地說過葉家。以李清瑤的冰雪聰明，猜到大堯葉家也不奇怪。
“他們怎麼想是他們的事，我不在意葉家的看法！”葉天來鄭重搖頭。
“你忘了，你的母親是怎麼死的了？”李清瑤輕聲說。
葉天來精神一悚，旋即又舉手保證︰“我發誓，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現在是九重天巔峰呢。”李清瑤笑了出來，幽幽地說，“況且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一個靈力都無法運轉的廢人，如何躲得過旁人有心暗算？即便能躲得過現實的傷害，又如何能避開那些流言蜚語？就算你說破大天，世人也不會認為我們倆是天作之合。”
葉天來又無可避免地陷入沉默，他低下頭，目光又漸漸變得堅定︰“那我就和你歸隱！”
“和我歸隱？”李清瑤目光突然凌厲起來，聲音冰冷，“原來是我看錯你了！”
“我怎麼了？”葉天來被這突如其來的眼神嚇了一跳。
“我原以為你是男子漢大丈夫，沒想到我也看走了眼！”
“我怎麼不是了？”
“你是大丈夫嗎？”
“我當然是！”
李清瑤厲聲喝問︰“那我問你，什麼是大丈夫？”
不等葉天來回答，李清瑤就劈頭蓋臉地呵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即便千難萬險，也當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魄！如此，才不愧為大丈夫！我再問你，獲得如此天下無雙的機緣，余生卻甘心圍繞著一個女人打轉的你，是大丈夫嗎？”
葉天來雙腿顫顫，在李清瑤如此義正辭嚴地訓斥下，他猶如受到當頭棒喝，頓時羞愧難當，滿面通紅。
李清瑤直勾勾地看著他，葉天來不敢抬頭，更沒臉接觸李清瑤那大義凌然的目光。
“我……我……”葉天來期期艾艾，大腦只有一片空白。
“我知道，你覺得我本源破碎是你的責任。但如果你真想補償我，就應該努力修煉，等你突破生死玄關，高居九重天巔峰，肯定就有辦法恢復人的本源了。”李清瑤見狀，聲音又變得柔和起來，輕輕捏了捏葉天來的臉，露出鼓勵之意，“明白了嗎，你現在這樣頹廢是沒有意義的，你還有大好的未來，你應該去找那些配得上你的天之驕女，那些傾城冊最靠前的仙子。我只是你人生旅途上的一段插曲，就讓我們做好朋友，好嗎？”
葉天來咬著嘴唇，在李清瑤嚴厲和溫柔的雙重攻勢下，內心幾乎毫無思考之力，只是怔怔點著頭。
但他點頭並非是認同李清瑤的話，只是李清瑤想要他點頭。
“好，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李清瑤欣慰一笑，“既然如此，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葉天來望著李清瑤回屋的背影，緊緊咬著嘴唇，不讓眼淚掉下來。
“不用擔心我，我父母很寵我的，我又是他們獨女，現在即便成了廢人，他們也會給我安排好一切。”
李清瑤回頭強顏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