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要命的是,這些世家盤根錯節,關系網遍布朝野。
你前腳剛開始攻打他家的塢堡,後腳穿著官衣的將軍可能就帶著大軍來了——那將軍說不定就是這家送出去的子弟。
到時候官兵一到,自己這幾百號人馬,怕是連給人家塞牙縫都不夠。
“唉……”
葉晨長長地嘆了口氣,身體向後倒去,整個人都陷進了柔軟的虎皮大椅里。
他抬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只覺得前路茫茫,一片昏暗。
自己空有系統,卻像個守著金山的乞丐,沒有啟動資金,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就在這時,“吱呀”一聲,厚重的木門被緩緩推開。
一道魁梧的身影逆著光走了進來,腳步沉穩,帶著幾分遲疑。
來人正是葉虎。
他身上穿著簡陋的皮甲,腰間挎著環首刀,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寫滿了關切,眼神深處更藏著一抹探究。
他走到堂下,對著葉晨抱拳躬身,聲音沉悶如鼓。
“寨主。”
“是阿虎啊,這麼晚了,有事嗎?”葉晨從煩亂的思緒中抽離,隨口問道。
葉虎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葉晨,嘴唇動了動,終是開口道︰“寨主,叔父被害,至今已有數月。這段時日,我見您日夜操練兵馬,士氣固然高漲,但……但山寨里的老兄弟們,心里都憋著一口氣。敢問寨主,準備何時為叔父報仇雪恨?”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記重錘,狠狠敲在了葉晨的心上。
報仇?
葉晨聞言,腦子瞬間一片空白。
說實話,他穿越而來,佔據了這具身體,對于那個只存在于記憶碎片中、素未謀面的“父親”,他實在沒有半分情感可言。
為了一個沒見過面的陌生人,去冒全軍覆沒的風險,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他葉晨可不是什麼舍生取義的聖人。
他臉上一閃而逝的錯愕與沉默,在葉虎看來,卻成了另一番意味。
葉虎以為自己猜中了這位年輕寨主的心思——他在為敵人的強大而棘手,在為報仇的時機而為難。
他心中一軟,語氣也緩和下來,帶著勸慰的意味︰“寨主,我知道您孝心可嘉,但凡事需從長計議。那黑水寨盤踞多年,人多勢眾,號稱有一千五百多號人馬!”
“我派人打探過,這數字雖有夸大,算上了不少老弱婦孺,但刨去這些,能拉出來拼命的精壯漢子,少說也還有七百之眾!”
他上前一步,聲音壓得更低了些︰“寨主,我們山寨如今能戰之兵,滿打滿算不過三百人。這三百人還是新練的兵,沒見過血,真要對上黑水寨那群刀口舔血的亡命徒,恐怕……恐怕是以卵擊石啊!”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依我之見,不如暫且忍下這口氣,待我們積蓄實力,兵強馬壯之後,再去找他們的晦氣也不遲!”
葉虎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字字句句都透著為一個新生勢力著想的謹慎與老成。
然而,這番話落入葉晨耳中,卻不啻于一道驚雷,瞬間劈開了他腦中的所有迷霧!
他娘的!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報仇?
報仇雪恨什麼的,對他來說根本無足輕重。
但葉虎話里透露出的信息——“黑水寨”、“一千五百人”,這幾個字眼,卻像帶著無窮的魔力,死死攫住了葉晨的全部心神!
一千五百人!
就算除去老弱,還有七百精壯!
要是能把黑水寨給吞了,自己手下的兵力豈不是能立馬破千?
一千精兵,那可就是一千召喚點!
到時候,系統商城里那些讓他眼饞到流口水的東西,不就都能兌換了?!
這哪里是報仇?
這分明是一本萬利的買賣!是天降橫財!
風險?
風險當然有!
但與這吞並敵寨、兵力破千、激活系統的巨大收益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一瞬間,葉晨心中的所有煩躁和迷茫,被一股滾燙的貪婪徹底燒盡。
他的眼神變了。
那是一種餓狼盯上了一整片羊圈的眼神,幽深,灼熱,充滿了原始的佔有欲。
他臉上的神情在短短一息之間,從錯愕到沉思,再到恍然,最終,定格為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夠了!”
葉晨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霍然起身!
“砰!”
沉重的木桌劇烈一顫,桌上的獸皮地圖都驚得跳了起來。
他臉色陰沉,雙目圓瞪,一股積郁已久的憤懣之氣轟然爆發,聲音仿佛能撕裂這大堂的橫梁。
“阿虎,你不要再勸了!”
葉晨的手指直指門外漆黑如墨的夜空,聲線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我葉晨身為葉家長子,身為這三百弟兄的寨主!若是連生身父親的大仇都能忍氣吞聲,日後還如何立足于世?如何讓山寨的兄弟們信我、服我?”
“難道就因為黑水寨勢大,我就要當個縮頭烏龜,苟且偷生嗎!”
“那和懦夫有什麼區別!”
他一番話語,字字泣血,句句鏗鏘,仿佛每一字都裹挾著無盡的悲憤與怒火,狠狠砸在葉虎的心頭。
“傳我將令!”
葉晨氣息一沉,下達了不容反駁的命令。
“立刻去請蔣敬軍師、項充將軍!今夜,我們便要議出一個萬全之策!”
“此戰,必須攻下黑水寨,為我父報仇雪恨,以慰他在天之靈!”
葉虎被這突如其來的雷霆之怒震得腦子嗡嗡作響,徹底懵了。
他張了張嘴,望著葉晨那張因“悲憤”而顯得有些扭曲的臉,所有勸慰的話都堵死在了喉嚨里。
還怎麼勸?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八個字,是孝道,是天理,是壓死一切理智的萬鈞大山!
更何況,死的是他的親叔叔,于情于理,他都沒有再開口阻攔的立場。
望著那道決絕的背影,葉虎心中百感交集,感動于少主的孝心,又擔憂此戰的凶險,最終,萬千思緒只化為一聲沉重的嘆息。
他深深低下頭,抱拳道︰“是,寨主……我這就去。”
說罷,他轉身,腳步沉重地離開了大堂。
听到葉虎的腳步聲遠去,葉晨臉上那副“悲憤欲絕”的表情,如同潮水般瞬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絕對的冷靜與森然。
他緩緩坐回冰冷的虎皮椅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演戲,真是個力氣活。
葉晨閉上眼,意識沉入腦海。
“系統。”
一個冰冷無情的機械音,沒有半點延遲地響起︰“在。”
沒有廢話,葉晨的意念如電︰“調出我的召喚點。”
下一秒,一個簡單的數字在他腦海中浮現——【29】。
葉晨的眉頭瞬間擰成一個疙瘩。
“不對!”他立刻質問,“我新練親衛營三百人,按一個精兵兌換一點,應該是三百點!怎麼會是二十九點?!”
系統回應得更快︰“宿主麾下三百名士兵,經檢測,其中十名綜合體能未達‘精兵’標準。可兌換精兵數量為二百九十名。精兵兌換比例為10:1,共計29召喚點。系統計算無誤。”
“十比一?”葉晨愣了一下,旋即急了,“那我山寨里還有七百多普通人呢!他們怎麼不算點數?”
“普通百姓兌換比例為100:1。為避免零散兌換,該單位需在數量超過五千時,方可進行一次性結算。”
“五千……”葉晨咂了咂嘴,門檻夠高的。
但他立刻抓住了另一個更要命的問題。
“等等!如果我現在把這290個精兵換成29點,然後帶他們出去打仗,死了,點數也用掉了,會怎麼樣?要我倒扣欠賬嗎?”
這才是關鍵!
“無需擔心。”系統的聲音毫無波瀾,“兌換本質,是對宿主當前勢力價值的‘一次性評估’。兌換完成後,該批次人員的價值便已結算。後續其任何傷亡、逃離,均不影響已獲得的召喚點。”
葉晨緊繃的神經,在听到這句話的瞬間,徹底松弛下來。
他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笑聲在空曠的大堂里顯得格外清晰。
“好……這個規則,太好了!”
這不就是完美的戰爭規則嗎?
只要兌換入賬,士兵就成了消耗品!
這簡直是為他這種準備拿人命去堆砌霸業的野心家,量身定做的封神榜!
“宿主是否還有疑問?”
“沒了。”
結束通訊,葉晨睜開雙眼,那雙眸子深邃得可怕。
他指尖在粗糙的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發出“篤、篤”的輕響,腦中已經開始瘋狂盤算。
蔣敬,神算子,凡事求穩。
項充,八臂哪吒,一根筋的猛將。
再加上一個忠心,但思想保守的葉虎。
激進、穩健、保守。
要說服這三個人同意自己的“瘋狂”計劃,必須得拿出點真東西,鎮住他們。
正思索著,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片刻功夫,三道身影聯袂而至。
走在最前的,正是項充。他身形剽悍,背插雙刀,臉上是壓抑不住的興奮和戰意,仿佛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
緊隨其後的,是手持羽扇的蔣敬。他一身文士打扮,面容清瘦,一進門,那雙精明的眼楮沒有看葉晨,而是在飛快地掃視大堂內的陳設,似乎在評估著什麼。
最後進來的,是去而復返的葉虎,依舊滿面愁容。
“見過寨主!”三人齊齊抱拳,聲震大堂。
葉晨從思緒中抽離,臉上又掛上了那副沉穩堅毅的表情,抬了抬手。
“自家兄弟,不必多禮,坐。”
三人各自落座。
一時間,大堂內的氣氛變得格外微妙。
項充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蔣敬輕搖羽扇,目光審慎。
葉虎則是一臉凝重,憂心忡忡。
葉晨銳利的目光從三人臉上一一掃過,將所有人的神情盡收眼底。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穩聲調,緩緩開口︰
“這次叫三位過來是什麼事,想必阿虎在路上,已經跟你們說過了吧?”
他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如一顆石子投入深潭。
葉虎眼中悲色一閃而過,重重地點了點頭,喉嚨滾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倒是他身旁的蔣敬,微微躬身,抬起頭,用他那特有的、不疾不徐的語調回道︰“回稟寨主,剛才葉虎兄弟已經和我們說過了。”
“黑水寨那幫天殺的畜生,害了老寨主的性命,此仇不共戴天。”
他言語間雖也帶著恨意,但語氣卻依舊保持著一份近乎冰冷的克制。
“那就好。”
葉晨微微頷首,目光從蔣敬臉上移開,轉向了早已按捺不住的項充。
“你們對這件事,都怎麼看?有什麼想法,但說無妨。”
話音未落,項充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粗糲的靴底與石板地面摩擦,發出一聲刺耳的“吱嘎”聲。
他雙眼瞬間赤紅,根根血絲在眼白中炸開,一聲咆哮,聲震屋瓦︰“寨主!這還有什麼好看的?”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更何況,那是待我們恩重如山的老寨主的血海深仇!”
“俺項充是個粗人,不懂什麼彎彎繞繞,俺只知道,血債必須血償!”
他碩大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仿佛下一刻就要將眼前的空氣都捏爆。
“我的意見就一個字——殺!”
“咱們現在就點齊了人馬,殺上黑水寨,將那幫狗娘養的碎尸萬段,為老寨主報仇雪恨!”
項充的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原始的、野性的復仇渴望,瞬間點燃了葉虎心中的火焰。
葉虎的呼吸陡然粗重,看向葉晨的眼神充滿了期盼與決絕。
葉晨靜靜地听著,臉上看不出喜怒。
他當然理解這份發自肺腑的憤怒。
但他更清楚,僅憑一腔熱血,只會帶著整個山寨的兄弟去送死。
他緩緩點了點頭,算是對項充忠心的肯定,隨即目光一轉,落在了始終沉默的蔣敬身上。
“蔣敬,你說說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這個文弱書生身上。
蔣敬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壓力,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短暫的沉吟。
跳動的火光在他清秀的臉龐上明滅不定,他的大腦正在飛速地進行著某種推演與計算。
片刻之後,他才抬起頭,迎上葉晨的目光,用一種近乎耳語的輕柔聲音說道︰“寨主,項充兄弟的忠勇之心,日月可鑒。為老寨主報仇,亦是我等所有人的心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