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倫率領的營救小隊,乘坐快船,憑借張順對水路的熟悉和阮氏兄弟精湛的操舟技藝,避開官軍巡查,悄無聲息地抵達了江州地界。他們沒有直接進城,而是在張順的建議下,隱匿在江邊一處由他舊日小弟照看的魚行倉庫里。此地魚腥味重,人員混雜,正好掩蓋行蹤。張順立刻派出幾個機靈可靠、面目生疏的小弟,分批混入江州城,打探魯智深的具體關押情況、牢獄守備以及穆家莊的動靜。
就在王倫等人緊張布局的同時,江州城內,另一場令人不齒的鬧劇正在上演。
那日穆弘、穆春兄弟被魯智深打跑,雖暫時偃旗息鼓,卻並未放過閻婆惜母女。穆家勢力不小,很快便找到了藏身于破廟中的閻婆和婆惜。穆弘一見婆惜那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模樣,色心大動,全然忘了當日狼狽,竟以“庇護”為名,強行將母女二人帶回穆家莊,並仗著兄長身份,堂而皇之地將閻婆惜佔為己有,安置在莊內一 偏院。
閻婆雖覺屈辱,但想著總算有了安身之所,女兒也能衣食無憂,只得忍氣吞聲。閻婆惜一個弱女子,面對豪強,更是無力反抗,只得任由擺布。
然而,穆春對此卻極為不滿。他本就垂涎閻婆惜美色,如今見兄長獨佔,心中妒火中燒,時常在莊內喝得酩酊大醉,指桑罵槐。這一日,他趁穆弘外出赴宴,莊內防備松懈,竟借著酒勁,闖入了閻婆惜所在的偏院。
“小娘子,我那哥哥粗鄙,哪懂得憐香惜玉?不如從了俺,保管讓你快活!”穆春滿臉淫笑,撲將上去。閻婆惜嚇得花容失色,拼命掙扎呼救,卻哪里敵得過這醉漢的力氣?終是被其強行玷污。
事畢,穆春系著褲帶,惡狠狠地威脅道︰“你若敢聲張,便把你娘倆都賣到最下等的窯子里去!”說罷,揚長而去。
閻婆惜遭此大難,悲憤欲絕,待穆弘回莊後,便撲到其懷中,哭訴穆春的獸行。穆弘聞言,勃然大怒!他雖強佔婆惜,卻視其為禁臠,豈容弟弟染指?這不僅是奪他所愛,更是挑戰他作為兄長的權威!
他立刻命人找來穆春對質。穆春酒意未醒,又兼心中不忿,言語間毫不相讓。
“哥哥佔得,俺便佔不得?這穆家莊,也有俺一份!”
“混賬東西!敢如此跟我說話!”
兄弟二人言語不合,竟在廳堂之上動起手來。穆春武藝本就不如兄長,又兼酒醉,不過幾合便被穆弘打翻在地,鼻青臉腫。穆春羞憤交加,撂下幾句狠話,竟直接逃離了穆家莊,不知所蹤。
穆老莊主听聞兩個兒子竟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兄弟鬩牆,動起手來,小兒子還被逼離家,直氣得渾身發抖,一口氣沒上來,當場昏厥,沒過幾個時辰便一命嗚呼。
好好一個穆家莊,轉眼間家主暴斃,兄弟反目,聲名狼藉。江州本地人談及此事,無不搖頭鄙夷︰“真是作孽啊!穆家這倆活寶,平日里欺男霸女,如今報應來了,連祖宗的臉都丟盡了!”
就在穆家一片混亂之際,張順派出的探子也帶回了關于魯智深的消息。
江州府大牢內,魯智深被沉重的鐵鏈鎖著,身上帶著拷問的傷痕,卻依舊挺直腰板,虯髯怒張。這幾日,那江州知府,當朝太師蔡京的第九個兒子,蔡九知府,親自提審了他。
蔡九知府年紀不大,靠著父蔭得官,為人倨傲,能力平平,卻一心想著做出政績,討好父親。他盯著魯智深,厲聲問道︰“兀那胖和尚!你梁山泊派你來我江州,意欲何為?從實招來,免得皮肉受苦!”
魯智深雖不是梁山人,但听聞梁山名聲,此刻又被誣為梁山頭領,他索性將錯就錯,瞪著眼胡謅道︰“呔!你這狗官听真!俺家哥哥王倫,正是要踏平你這江州,取了你那狗頭祭旗!識相的速速放了灑家,否則大軍一到,管叫你片甲不留!”他聲音洪鐘,震得公堂嗡嗡作響。
蔡九知府被他唬得一驚,臉色發白。梁山泊如今名聲在外,連呼延灼都折戟沉沙,若真來攻打江州,他如何抵擋?他心中忐忑,連忙退堂,將魯智深還押。
回到後堂,蔡九知府坐立不安,恰逢閑職通判黃文炳前來拜會。這黃文炳是個落魄文人,削尖了腦袋想往上爬,最善鑽營逢迎,時常到知府衙門走動,巴結蔡九。
蔡九知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忙將審問魯智深的情形說了,憂心忡忡道︰“黃通判,那賊和尚聲稱梁山要來攻打江州,這……這可如何是好?”
黃文炳捻著幾根稀疏的胡須,眼珠轉了轉,沉吟道︰“府尊大人不必過于憂慮。依卑職看來,此事大有蹊蹺。”
“哦?有何蹊蹺?”蔡九忙問。
黃文炳分析道︰“其一,梁山泊遠在山東,與我江州素無仇怨,無緣無故,勞師遠征來攻打我江州,于理不合,缺乏動機。其二,用兵之道,講究天時地利,梁山舍其八百里水泊之險,遠來攻堅,乃兵家大忌,王倫能屢敗官軍,絕非蠢人,豈會行此下策?其三,梁山雖屢與官軍交鋒,卻從未有過主動攻打州府城池的前科,多是據寨自守或野戰破敵。其行徑與流寇截然不同。綜上三點,卑職以為,那和尚所言,純屬虛張聲勢,意圖恐嚇府尊,攪亂視听!”
蔡九知府听他分析得頭頭是道,心中稍安,追問道︰“那以你之見,該當如何?”
黃文炳陰險一笑︰“既然他說是梁山頭領,府尊何不以此為由,再上大刑,細細拷問?看他能硬到幾時?只要撬開他的嘴,拿到他是梁山賊寇的確切口供,這便是天大的功勞!府尊擒獲梁山重要頭目,上報朝廷,還怕沒有封賞嗎?”
蔡九知府聞言大喜,立刻采納此計,下令對魯智深再次用刑。牢獄之中,各種酷刑輪番上陣,饒是魯智深鋼筋鐵骨,也被折磨得死去活來。他本就不是梁山人,起初胡謅只為嚇唬對方,此刻見對方不信,再硬撐下去也是白白受苦,索性改了口供,大罵︰“直娘賊!打便打,殺便殺!灑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原是延安府老種經略相公麾下提轄,只因殺了惡霸,才出家做了和尚,法號智深!與那梁山泊有鳥相干!爾等狗官,誣陷良善,不得好死!”
蔡九知府得到這般口供,大失所望,非但沒了擒獲梁山頭目的大功,反而落了個嚴刑逼供、屈打成招的名聲(雖他不在乎名聲,但無功勞便是過)。他悻悻地看著黃文炳︰“你看,這……這該如何是好?”
黃文炳小眼楮一轉,又生一計,低聲道︰“府尊莫急。這魯智深雖非梁山頭領,但他曾是朝廷軍官,犯罪在逃,尤其是……卑職听聞,他曾得罪過東京殿帥府的高太尉!若是將他押解至東京,交給高太尉處置,豈不也是大功一件?高太尉定然感念府尊之情,在太師面前美言幾句,勝過我等在此空忙啊!”
蔡九知府眼楮頓時亮了!對啊!高俅是父親(蔡京)一黨,將此僧交給高俅,既送了人情,又能間接討好父親,簡直是一舉兩得!
“妙!妙啊!就依黃通判之言!”蔡九知府轉憂為喜,立刻下令,“將魯智深嚴加看管,打入死囚牢,準備好囚車鐐銬,不日便選派得力人手,押解東京,獻與高太尉!”
消息通過探子,很快傳回了江邊魚行。王倫听聞魯智深被折磨後又將被押送東京,心中又怒又急。時間,變得更加緊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