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通房

3 第3章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䴉{本章︰3 第3章

    石韞玉頭皮一麻,強裝鎮定︰“回大爺的話,奴婢是後廚的。”

    “哦?”顧瀾亭似乎輕笑了一聲,再未追問,徑直帶人走了。

    直到腳步聲遠去,石韞玉才敢慢慢抬起頭,後背已驚出一層冷汗。

    她呼出口氣,順路又去找了趟李媽媽,使銀子套出了點夫人院里今日的動向。

    回到廚房氣氛依舊壓抑。

    石韞玉默默干活,心里卻一直在思索。

    張婆子前些日子睡眠不好,還向廚房要了安神的食補方子,或許一會她能以此為借口行事。

    只是不知方才對寶菱的那番話,能否起效。

    過了半個時辰,有小丫鬟竊竊私語說,張婆子不知怎麼,被趙姨娘院里的媽媽叫去問話了。

    石韞玉動作微頓,恍若無事把柴丟進灶膛。

    等了一會兒,她瞅準空檔,再次溜到那處回廊矮樹叢附近。

    遠遠瞧見張婆子果然從听雪院方向走來,臉色發白,眼神閃爍,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

    張婆子走到陶罐旁,假裝整理落葉,神情焦急,顯然是在翻找那片丟失的油紙。

    石韞玉眼楮一亮,靜靜等待時機。

    她花銀子向李媽媽套出了情況,知府夫人身邊得力的管事媽媽,約莫這個時辰會從這里路過,去往庫房一趟。

    果不其然,那管事媽媽帶著兩個婆子,從回廊另一端經過。

    她深吸一口氣,從藏身處快步走出,直直朝著張婆子的方向走去。

    快到跟前,她故作驚訝︰“張媽媽,您還在找您丟的東西嗎?剛才我听人說,好像在那邊撿到了。”

    張婆子嚇了一跳,沒想到會有人突然冒出來。

    “你說什麼?”

    石韞玉趁她沒回神,“我幫你找。”

    她彎腰,以袖子和身體遮擋,翻找的空檔,不動聲色把手里的油紙混進其中一個陶罐。

    張婆子急了,罵罵咧咧要推開她。

    石韞玉停手道︰“媽媽別客氣呀,我幫你找會快一些。”

    管事媽媽一行人迎面走來。

    石韞玉立刻噤聲,慌張低下頭退到一邊。

    但這幾句似是而非的話,足夠讓張婆子嚇得魂飛魄散,也讓那位管事媽媽停下了腳步。

    張婆子臉色蒼白,手下意識一抖,腕上的銀鐲子將陶罐磕地 當作響。

    管事媽媽皺眉︰“怎麼回事,丟了什麼東西?”

    張婆子支支吾吾,冷汗直流︰“沒,沒什麼,老奴丟了個包碎線的布包。”

    石韞玉垂著頭,小聲疑惑嘀咕︰“你不說是一包安神藥嗎?怎麼又成包碎線的了?”

    管事媽媽眉頭緊鎖,眼神瞬間銳利起來。

    桃花糕出事,所有經手的人都查看過了。張婆子替送糕點的春杏作證,她隨便問了幾句,便把對方放了。

    如今看來倒是她遺漏了。

    管事媽媽立刻轉身,對後面的婆子道︰“去看看那罐子里頭有什麼。”

    婆子上前,彎腰外陶罐里翻找,很快翻出來了那片被石韞玉悄悄放回去,沾著麝香粉末的油紙。

    “這是何物?”管事媽媽捏著油紙,厲聲詢問。

    張婆子雙腿一軟,語無倫次︰“不,這不是老奴的,老奴也不知道,老奴丟失的是個碎線包……”

    管事媽媽雙眼一眯,揮手道︰“周婆子去給夫人稟報,其余人把她給我帶走!”

    待張婆子被壓走,她瞥了眼垂手站在一旁石韞玉,“你也來。”

    石韞玉知道自己少不掉被盤問,她佯裝困惑惶恐,老老實實跟了上去。

    *

    一行人來到知府夫人所在的福綿院正廳。

    廳內氣氛肅穆,滿堂侍女垂首靜立,獸爐香煙裊裊,與窗外杏花淺香交融。

    上首的黃梨花嵌螺鈿圈椅上,端坐個貌美婦人。

    內著玉色杭絹立領中單,外罩沉香色杭羅豎領長襖,下系柳黃馬面裙,發梳作三綹頭,戴金累絲鉗寶頭面。

    眉如遠山,面如秋月,雖說眼角已有細紋,但通身氣度端方雍容。

    正是知府夫人容氏。

    管事媽媽帶著張婆子和石韞玉進來,地上已經跪了張廚娘。

    石韞玉沒有亂看,恭恭敬敬跪地行禮。

    管事把證物呈了上去。

    容氏微微頷首。

    府醫已候在一旁,上前接過,仔細查驗粉末,又聞又看。

    片刻後,他躬身道︰“回稟夫人,此藥確是麝香無疑,藥性猛烈。孕婦沾著些便極易引發血崩小產。”

    容氏臉色一沉,目光冷冷掃向跪在地上的張婆子。

    “刁奴,好大的膽子!”

    “說,是誰指使你在桃花糕中下此陰毒之物,謀害老爺子嗣,攀污他人。”

    張婆子磕頭如搗蒜,涕泗橫流︰“夫人明鑒,老奴冤枉啊,老奴不知道啊,定是有人陷害老奴。

    “陷害?”容氏冷笑︰“證據確鑿,還敢狡辯,看來你是不到黃泉不認了。”

    “來人,拖下去杖斃。”

    她表情淡淡,素手一揮。

    兩個粗壯婆子立刻上前架起張婆子。

    張婆子沒想到平日溫和的夫人,竟然說殺就殺。

    她殺豬般嚎叫起來︰“夫人饒命,夫人饒命,老奴說,老奴說!”

    “是听雪院的趙姨娘,她身邊的錢媽媽,前日給了老奴一包東西和五兩銀子,讓老奴今日找機會撒在送去碧荷苑的點心上。”

    “老奴一時鬼迷心竅,夫人饒命啊!”

    容氏眼神微眯,擺了擺手,下人暫時放開了張婆子。

    她看向垂頭乖巧跪著的丫鬟,神情看不出喜怒︰“你是如何得知張婆子有藥粉?”

    石韞玉咽了口唾沫,心說這知府夫人氣場好強,跟她現代的領導似的。

    她叩首回答︰“回夫人的話,是張婆子告訴奴婢的,說她之前安神的藥粉丟了。”

    容氏看了眼管事媽媽。

    管事意會,低聲交代身後的幾個婆子。

    那三個婆子快步走了出去。

    不過一炷香工夫,幾人腳步匆匆回來,湊近管事媽媽耳語了幾句。

    管事听完,朝容氏道︰“夫人,確有此事,前幾日張婆子去廚房要過治失眠的食補方子,還去街頭的生藥鋪買了藥。”

    張婆子在旁邊瞪大了眼,旋即惡狠狠看向石韞玉︰“你這小賤皮子,我撕爛你的嘴!我是有失眠之癥,但我何時跟你說過我丟了安神藥粉?”

    “那東西我早用完了!”

    石韞玉故作迷茫︰“是你告訴我的呀,一個時辰前你跟我說你東西丟了,問我有沒有見過。”

    張婆子還想喊,容氏眉頭一皺,旁邊的婆子立馬扇了她一耳光。

    張婆子捂著臉,立刻不敢再叫,面如死灰跪著。

    容氏道︰“去請趙姨娘來一趟。”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石韞玉跪在冰冷的石地上,膝蓋發痛。

    俗話說跪天跪地跪父母,可穿來了這里,她膝蓋骨好似都軟了,從最開始的屈辱難受,變得說跪就跪,無比自然。

    奴才沒有自尊,她受夠當奴才的日子了。

    只盼這事能安穩結束,等她再攢一段時日銀子,就能贖身出府。

    她正神游太虛,門外忽然傳來通報聲。

    “大爺到!”

    屋門大敞,菱花格心窗欞間透進暖光,浮塵在光束中緩緩游弋。

    腳步聲自回廊傳來,但見月洞門處轉出一人。

    身著月白直裰,腰系竹青絛帶,懸一枚白玉佩。

    顧瀾亭執扇的手腕輕抬,以扇骨挑開垂落的紫藤花枝,春衫廣袖隨風拂動,芭蕉綠影在身後搖曳,恍攜了滿身春景步來。

    待他踱入廳內,石韞玉悄悄抬頭,第一次看清了顧瀾亭的容貌。

    朗目疏眉,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眼尾微揚,眸光流轉時宛若春水泛漪,偏生鼻梁挺直,壓下幾分輕佻。

    斯文風流,如玉山照人。

    的確是少有的美男子。

    他跨過門檻時略頓半步,目光在廳內逡巡半周,在跪著的石韞玉頭頂停了一息。

    石韞玉感受到那目光,心猛地一縮,趕緊把頭垂得更低。

    顧瀾亭手中泥金折扇“唰”地合攏,臉上帶著溫和笑意,對上首的母親隨意一揖。

    “母親這兒好生熱鬧,可是出了什麼事兒?”

    容氏共育二子一女,其中屬長子最出息。

    她向來疼顧瀾亭,見他來了,面上的冷色散了不少,溫和道︰“是柳小娘小產的事,沒想到驚動你了,坐罷。”

    顧瀾亭在下首一旁的椅子上,悠閑坐下。

    立刻有丫鬟奉上茶來,他以茶盞輕輕撥弄著浮葉,品了兩口後擱下,展扇輕搖,姿態散漫,一副置身事外看戲的模樣。

    石韞玉垂著頭,偷偷撇嘴。

    仲春天還冷著呢,搖哪門子的扇。

    裝貨。

    又過了一會兒,趙姨娘才姍姍而來。

    她穿著一身淺粉繡折枝梅襦裙,雲鬢微松,眼角泛紅,一進來便嬌嬌怯怯行禮,聲音帶著哭腔。

    “夫人喚妾身來,可是因為柳姐姐的事?妾身听聞,心中亦是難過不已。”

    她目光掃過跪著的張婆子,恰到好處露出疑惑。

    容氏將原委和張婆子的指正淡淡說了一遍。

    趙姨娘立刻梨花帶雨哭訴起來︰“夫人,她這是血口噴人,妾身怎麼會做如此歹毒之事?定是這刁奴自己行事敗露,便胡亂攀咬。”

    “妾身與柳姐姐平日雖有些小口角,但絕無害人之心啊,請夫人明鑒。”

    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容氏嘆了口氣,語氣依舊平和︰“妹妹的人品我自然信,只是這奴才言之鑿鑿,證據也指向听雪院……”

    她頓了頓,“妹妹若說她是攀咬,可能自證清白?或者說妹妹院中近日可曾丟失過麝香這類藥物,可有旁人能證明妹妹與此事無關?”

    趙姨娘的哭聲戛然而止,張了張嘴,卻一時語塞。

    她院中近日無人報失此類物品,現在無人能為她作證。

    她暗自咬牙,心里罵張婆子是個蠢貨。

    支吾了片刻,最終只以帕掩面啜泣,只說是遭人陷害。

    石韞玉听著上面暗流涌動,嘆這後宅果真水深。

    容氏看著趙姨娘,嘆了口氣︰“看來妹妹也是一時受人蒙蔽,被底下膽大包天的奴才欺瞞了。”

    趙姨娘一听,連連抽噎點頭︰“謝夫人信任,夫人真好……”

    容氏溫笑︰“既如此,此事便與妹妹無直接干系。”

    沒等趙姨娘反應過來,她轉向管事媽媽,吩咐道︰“將趙姨娘院里的錢媽媽、王媽媽,還有張婆子一並拖出去打五十/大板,發賣出去。”

    “其余相關人等,各領二十板子以儆效尤,趙姨娘馭下不嚴,禁足一月,抄寫《女誡》百遍,靜靜心。”

    這處置看似保了趙姨娘,實則將她臂膀斷了,禁足抄書更是失了臉面。

    趙姨娘臉色白了又紅,最終卻只能含著淚,委屈地謝恩。

    “謝夫人明察。”

    石韞玉暗暗感慨這容氏手段了得,不費一兵一卒,借刀殺人,一箭雙雕。

    最後還落個“明察秋毫”“寬容大度”的美名。

    這不就是小說里的宅斗高手嗎?

    容氏又看向驚魂未定的張廚娘,語氣緩和了些︰“張氏,委屈你了。”

    張廚娘趕忙叩頭說不敢。

    容氏道︰“從公中支出二兩銀子,給她壓壓驚,回去好生歇幾日。”

    張廚娘感激涕零,連連磕頭。

    容氏擺了擺手,略顯疲憊道︰“都下去吧。”

    石韞玉心中大石頭落地,與張廚娘一同叩頭謝恩,準備起身退下。

    就在此時,坐在上首的青年折扇輕合,遙遙一點︰“母親不是說讓我收個通房嗎,我看她就不錯。”

    石韞玉愕然抬頭,對上一雙惡劣的笑眼。

    臉色瞬間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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