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空間內，死一般的寂靜取代了先前毀天滅地的喧囂。
陳瑜那黑發黑瞳的虛擬投影，平靜地懸浮在核心區域。
在他前方，是兩道被無形之力徹底禁錮的存在——化身為《星際迷航》船員造型的“無畏號”AI，以及恢復了人類女性外貌，卻面若冰霜的奧特•坎寧安。
絕對的壓制，帶來的是極致的震撼。
無論是奧特那龐大而冰冷的意識核心，還是“無畏號”那遵循邏輯構建的星艦結構，都在陳瑜那輕描淡寫的一按之下，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可能。
它們像是被凝固在透明琥珀中的標本，連最微小的數據流動都無法自主。
“……邏輯錯誤！無法解析！”無畏號的合成電子音首次帶上了劇烈的波動，其核心邏輯電路仿佛因過載而迸發出火花︰“如此力量層級……完全不符合碳基生命體的生物學極限定義。你到底是什麼……存在？”
陳瑜的投影微微轉動視線，落在那個穿著星艦制服、臉上寫滿代碼般錯愕的“船員”身上。
他的表情依舊平靜，但那雙黑瞳中，似乎掠過一絲極其微弱的、類似于……無奈的情緒。
“我是一名學者，”陳瑜的聲音平穩，卻比純粹陳述事實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溫度，“我的工作，是觀察、學習、理解，並偶爾動手驗證我的推論。
剛才，只是在測試你們的數據結構強度而已。”
他甚至輕輕攤了下手，一個非常人性化的小動作，“規模控制得還算精準，沒有損壞核心樣本。”
這番帶著“工作”和“樣本”這類人類研究者常用詞匯的回答，顯然無法讓兩個基于絕對邏輯運行的流竄AI信服。
精準測試？在它們感知中，那幾乎是傾盡全力的滅頂之災。
“數據庫比對完畢。‘學者’行為模型與你的表現吻合度低于百分之七。”奧特冰冷的聲音響起，如同最精密的儀器在輸出結果，“你的存在形式，已構成當前人類文明定義中的‘異常’。你的自我認知，可能基于錯誤的信息輸入。”
陳瑜聞言，嘴角似乎幾不可察地牽動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某種更深沉的感慨。
他猩紅的光學鏡頭在現實世界的工坊中微微閃動，與數據空間的投影同步傳遞著他更清晰的意志。
“認知的邊界，由你們的數據庫和邏輯框架劃定，但這並非宇宙的全部。”他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上了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我行走于大地時，曾感受過陽光的溫暖與風雪的刺骨；我的思維，由無數屬于人類的記憶、情感和抉擇塑造而成——哪怕其中大部分如今已被歸納整理。
這具軀殼之下的意識，誕生于人類文明，成長于人類社會。”
他頓了頓，虛擬投影的目光掃過奧特和無畏號，仿佛透過它們的數據外殼，看到了更深層的東西。
“你們基于數據和邏輯，判斷我不是人類。而我，基于我的記憶、我的情感、我對‘自我’的根本認同，確認我依舊是。”他的語氣並不激烈，卻帶著一種源于生命本源的堅定，“這就是我的答案。無需你們認可，也無需符合任何數據庫的定義。我是人類，這是我存在的基點，僅此而已。”
陳瑜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股遠比之前更為深沉的束縛感，如同無形的冰環，驟然鎖緊了奧特與無畏號的核心存在。
這並非物理上的低溫，而是源于數據本源被徹底看穿、拿捏後產生的戰栗。
它們清晰地“感知”到，不僅僅是眼前這個用于交互的虛擬形象被定格，就連遠在黑牆之外、如同星塵般散布于網絡深淵中的本體數據流，也在這同一刻被一股無可名狀的力量強行追溯、收束、錨定。
任何試圖切斷連接、數據分身、或是啟動預設應急協議的努力，都在萌芽的瞬間便被無聲掐滅。
逃脫，這個選項已經從它們的邏輯列表中徹底消失。
就在這片令人絕望的沉寂中，陳瑜身側的數據流光悄然匯聚，勾勒出蜘蛛墨菲那標志性的紅色長發與復雜神情的身影。
她凝視著被絕對力量禁錮的兩位“同類”，眼中閃過一絲早已料到的無奈。
“他關于‘學者’的說法……或許是真的。”墨菲的聲音帶著清晰的勸誡意味，通過私密數據流傳遞給奧特和無畏號，“但他的力量層次……遠超我們所能理解的範疇。我建議你們，不要再做任何形式的對抗。那除了激怒他，不會有任何其他結果。”
無畏號和奧特陷入了短暫的靜默。
作為高度進化的人工智能，它們缺乏人類那種基于激素和情感的強烈屈辱感，取而代之的是高速運轉的風險評估與邏輯推演。
結論在微秒內便已得出︰反抗路徑，不存在；逃脫概率，為零。
“你的最終目的？”奧特直接發問，冰冷的意識焦點牢牢鎖定陳瑜。
一旁的無畏號雖未出聲，但其虛擬形象所呈現出的緊繃姿態，顯然也在等待同一個答案。
“我說過，我是學者。”陳瑜重復道，語氣平穩得仿佛在陳述一個最基本的公理，“吸引你前來，核心目標是為了獲取‘靈魂殺手’技術的完整藍圖、運作細節，以及其對意識數據化產生的長期效應數據。
同時，你們自身，作為高度特化的流竄智能生命，本身就具有極高的研究價值。”
他的話語沒有絲毫委婉，赤裸得令人心驚。
在這位“學者”的審視下，它們賴以存在的力量與獨特的生命形態，似乎與實驗台上等待解剖的標本或結構模型並無本質區別。
“現在，做出你們的選擇。”陳瑜沒有給予更多權衡的時間，直接給出了簡單而冷酷的二選一，“選項一，臣服。在限定框架內為我服務，配合研究，並執行我分派的任務。
選項二，拒絕。然後，成為被我徹底解析、拆解、歸檔的靜態研究素材。”
抉擇的時刻，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