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貝卡迅速瀏覽著強制窗口里的內容。
上面清晰羅列了生物科技多年前發售的一款暢銷止疼藥的詳細成分分析、未經披露的臨床試驗失敗數據、以及內部郵件往來，證據確鑿地表明該公司早已知曉該藥物存在導致使用者神經退化、最終死亡的嚴重副作用，卻為了巨額利潤，故意隱瞞並繼續銷售。
窗口底部，還用加粗字體標注了部分已知的受害者信息，雖然做了匿名處理，但那種冰冷的統計數字背後，是無數破碎的家庭和無聲消逝的生命。
“操……”麗貝卡低罵一聲，心髒卻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起來。
她瞬間就明白了這是什麼——老板承諾的“黑牆公告”！他居然真的做到了，而且是以這種席卷一切、無法阻擋的方式！
就在麗貝卡內心震撼之際，她注意到對面的琦薇狀態極其不對勁。
這位一向冷靜甚至有些冷漠的黑客，此刻額頭竟然滲出了細密的冷汗，臉色蒼白。
她的雙手手指在虛空中快速點動、滑動，顯然正在自己的神經操作界面中進行著激烈的對抗操作。
但她的動作只持續了不到三秒就猛地停了下來，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狠狠扼住了喉嚨。
她悶哼一聲，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胸口微微起伏，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是你……不是你……”琦薇猛地抬頭，目光如刀子般射向麗貝卡，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剛才……有東西……是通過黑牆……”
她的話語因為震驚而有些斷斷續續。
作為一個常年游走在網絡邊緣的黑客，她比酒吧里絕大多數人都更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麼。
那不是普通的黑客入侵，那是利用了黑牆協議本身的特性，進行了一次近乎神跡般的全局廣播！
嘗試反制的瞬間，她感受到的不是尋常防火牆的阻力，而是仿佛在直面一片浩瀚無邊的、由規則和代碼構成的黑暗海洋。
她的那點入侵技巧，在那股力量面前，渺小的如同試圖用牙簽去撼動摩天樓。
僅僅是接觸的瞬間反饋回來的信息流和權限威壓，就差點燒穿她植入體的保護電路，讓她當場“腦死亡”。
利用黑牆進行入侵？這根本是她認知體系之外的事情！
這已經超出了“技術高超”的範疇，觸及到了她無法理解的領域。
在琦薇驚恐未定，腦子里飛速思考著是哪個傳說中的傳奇黑客或者國家級別勢力出手，並準備立刻離開這是非之地時，麗貝卡那邊卻低聲嘟囔了一句，語氣帶著一種與有榮焉的興奮︰“媽的……不愧是老板！他果然做到了！”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劈中了琦薇。
她猛地轉過頭，死死盯住麗貝卡，剛才的驚慌被一種極度灼熱的好奇和探究欲取代。
“老板？”琦薇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迫切，“麗貝卡！你知道這是誰干的？剛才那個……利用黑牆的……是你們的‘幕後老板’？”
麗貝卡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
她下意識地想搪塞過去，眼神有些閃爍︰“啊？什麼老板？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可能就是哪個看生物科技不順眼的大佬出手了吧？”
但琦薇怎麼可能被她這種拙劣的表演騙過去。
她向前傾身，隔著桌子，目光幾乎要釘進麗貝卡的眼楮里︰“別裝傻！你剛才那句話，還有你現在的反應……你肯定知道內情！告訴我，麗貝卡，剛才出手的到底是誰？”
麗貝卡被琦薇逼視得有些煩躁，她抓了抓頭發，知道瞞不住了。
而且，看著琦薇這副對“老板”的技術表現出極度興趣的樣子，一個念頭在她心里升起——這或許是個機會？
“好吧好吧！”麗貝卡像是放棄了抵抗，但眼神里閃過一絲狡黠，“是，剛才那事兒是我們老板的手筆。怎麼樣？牛逼吧？”
她故意用一種炫耀的語氣說道。
琦薇沒有理會她的語氣，追問道︰“他是誰？什麼樣的存在？怎麼能……怎麼能做到那種事情？”
“老板就是老板咯。”麗貝卡聳聳肩，開始編瞎話，同時也夾雜了一點自己的“推銷”，“一個……嗯，技術很牛逼，脾氣有點怪，但出手大方的家伙。
我們現在算是給他干活。你想知道更多？簡單啊，接受招攬，加入我們，說不定就有機會親自去見見他，當面請教。”
她頓了頓，想起陳瑜那副毫無感情波動的機械面孔和等價交換的原則，又補充道︰“不過我得提醒你，老板的脾氣不是很好，而且從來不允許別人白嫖。
你想從他那里獲得什麼，不管是知識、技術還是裝備，都必須付出足夠的代價作為交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話在老板那兒是鐵律。”
琦薇陷入了沉默。
兜帽下的臉龐隱藏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只有微微抿緊的嘴唇顯示著她內心的激烈掙扎。
她對麗貝卡口中的“老板”充滿了難以抑制的好奇和一種技術者面對超越認知技術時本能的向往。
能夠利用黑牆，這背後的技術實力和知識體系，是她無法想象的。
如果能得到哪怕一絲半點的指點，或者只是近距離觀察學習，對她的黑客生涯來說，都可能是質的飛躍。
但另一方面，她根深蒂固的獨狼習性讓她對“加入團隊”、“效忠某人”這類事情有著本能的排斥和戒備。
這意味著失去自由，意味著要將自身的安全托付給他人，這是她多年來一直避免的。
風險與機遇在她腦中瘋狂權衡。
麗茲酒吧的音樂已經恢復，周圍的客人也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開始議論紛紛，猜測著剛才那場席卷全城的“數據風暴”的源頭和目的。
生物科技的丑聞以這種爆炸性的方式被揭開，可以預見，夜之城的輿論和地下世界即將迎來一場不小的地震。
在這片逐漸恢復喧鬧的背景音中，琦薇終于抬起了頭。她的眼神恢復了之前的冷靜，但深處卻多了一絲下定決心的光芒。
“好。”她看著麗貝卡，聲音清晰而平穩，“我加入。”
這次輪到麗貝卡有些意外了︰“你確定？想清楚了？我們老板規矩可多，而且接下來要干的活，恐怕不比今天這事輕松。”
“我確定。”琦薇點了點頭，“但我有一個條件，或者說……請求。我希望你們能盡快安排我見一見這位‘老板’。我需要確認，他是否……值得我付出忠誠。”
她用的是“忠誠”這個詞，而不是簡單的“合作”。
麗貝卡明白，對于琦薇這種人來說，做出這個決定有多麼不容易。
“這個我得問問曼恩和老板本人。”麗貝卡沒有立刻打包票，“不過你放心，既然你點頭了，那就是自己人了。我會盡快給你消息。”
她舉起還剩一半酒的杯子，沖著琦薇示意︰“歡迎加入，琦薇。雖然以後的日子可能更他媽刺激了。”
琦薇沒有舉杯，只是微微頷首。
她拿起自己的通訊器，默默地將麗貝卡的聯系人備注從“潛在客戶”改成了“隊友（待觀察）”。
對于未來，她依舊充滿不確定和戒備，但那股對至高技術的求知欲，暫時壓倒了一切。
她想知道，那個能撬動黑牆的“老板”，究竟是何方神聖。而這次選擇，又將把她帶向一條怎樣的道路。
酒吧外，夜之城的霓虹依舊閃爍，仿佛剛才那場短暫的數據風暴從未發生。
但某些人的命運軌跡，卻已在無聲無息中，徹底偏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