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紅梅一听這話,還想讓宋承恆好好安慰安慰文清。
    估計她還是沒從幾年前失去孩子的事里走出來,太傷心,所以這段時間總這麼想。
    但意外的是,宋承恆沒有否認,趙紅梅轉頭瞳孔震顫。
    “什…什麼意思?”
    宋承恆在她們身邊坐下,趙紅梅這火爆脾氣急的,立馬上手,“趕緊說啊,這話說一半是什麼毛病。”
    氣都沒喘勻的宋承恆差點被打到岔氣,閉上眼忍著背上的疼,在心底念叨了一句,親媽,沒辦法,忍著吧。
    “當初文清生的那個孩子確實還活著,沒有死,當初死的那個孩子不是我和文清的孩子。”宋承恆也不敢耽誤,言簡意賅的把話給說清楚。
    這些話一下子沖擊了趙紅梅的腦子,讓她有一瞬的腦袋一片空白,壓根不知道做什麼反應。
    小老太就站在桌子旁邊,伸出手,張著嘴,想要說什麼,但又什麼都沒能說出口,她現在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感覺腦子脹脹的疼。
    “到,到底怎麼回事?”
    趙紅梅扶著桌子坐下,手有些抖地抓住葉文清的手掌,她摸到葉文清手的時候,發現這孩子掌心一片冰涼。
    趙紅梅心疼得用兩只手把她的手捂住,給她取取暖,更是讓她抓緊自己,給她心底留一點底。
    宋承恆自己心跳都還沒完全平復下來,他說話的時候盯著葉文清眼里多了幾分難掩的激動。
    “那孩子確實還活著,我和承景他們之前在調查秦廠長秦昌,承景估計先我一步發現了異樣,所以跟著秦珍珍去了C省的省城。”
    “那個孩子現在就在承景身邊,已經沒事了,我下午還和他通了電話,聲音听起來和文清很像,斯斯文文的,小滿還在他旁邊喊哥哥,估計兩孩子玩得不錯。”
    葉文清听到孩子已經在宋承景身邊,這才像是恢復了自主呼吸的能力,大口地喘了幾聲氣,宋承景是她看著長大的人,人怎樣她再清楚不過。
    雖然平時看著有點不靠譜,但是真遇上事還是能靠得住的,孩子現在跟著他,不說完全安全,但至少不會太危險。
    在一旁跟著听這些話的趙紅梅腦子已經一愣一愣,“你的意思是說,這孩子丟的事,和秦廠長還有秦珍珍有關系?”
    宋承恆知道他媽為什麼會這麼驚訝,因為當初他能進入這機械廠,和秦廠長的提拔有關,以前的秦廠長確實算得上是宋承恆的貴人。
    但人都是會變的,宋承恆點頭的時候眼神閃過一絲凶狠,“嗯,這事確實和他們父女倆有關。”
    又或者說是,這些事基本上就是他們父女倆一手操作。
    趙紅梅是個護短又脾氣不好的,听到這話起身一連拍了幾下桌子,看得宋承恆皺眉出聲讓他媽別把手給拍腫了。
    “你們小夫妻和他們之間什麼仇什麼怨啊!要這麼對你,對那個無辜的孩子!他們也狠得下心!你們哪里得罪他們了,要讓他們做出這樣沒人性的事!”
    宋承恆嘆氣,將當初的事情和她們詳細說了說。
    “在幾年前的時候,秦昌看重我在機械廠的作用,當初和我談過想要機械廠利潤最大化,他的提議確實可以提高機械廠利潤,短期內也不會發生什麼異常,但是機械使用年限超過五年後,就容易出現異常。”
    “這問題輕則機械報廢,重則還有可能會造成爆炸造成生命危險,所以我當初拒絕了和他的合作。”
    “他後來雖然也送上禮,說是喝醉胡言亂語,讓我不用放在心上,但到底看出來已經不是一路人,所以慢慢減少了共同研發。”
    趙紅梅不解,“就因為這?不一起共同研發又怎麼了?他都是廠長了,只要不犯大錯誤,日子過得比誰都好,他到底想要什麼?”
    宋承恆拉著她坐下,繼續說道︰“我們廠子的收益不錯,設計工程師能拿到的分紅更高,秦廠長在成為廠長之後,基本上就已經就很少自主研發的時候。”
    “他的收入減少不少,這還不是關鍵,關鍵大概是當時我打出了一點名聲,還有不少其他廠子的領導來挖我,想要讓我去他們廠子上班,其中不少廠子規模和收益都比現在的機械廠要好。”
    這些工作上的事,宋承恆一般都自己拿主意,很少和家里說,所以家里人也基本都不知道,但現在听他說起來才知道這些事。
    “我當時其實並沒有離開的打算,機械廠離家近,收益也足夠我們一家生活,廠子里的人我也熟悉,話語權也大,研發更自由,所以我並沒有想走的意思。”
    “這些話在秦廠長面前我也說過,他面上說放心,我就信了,但到最近我才知道,他壓根就沒信我當時的話,覺得人肯定往利益高的地方走。”
    “當時他已經設計不出新的機械,他更怕我離開之後廠子效益會變得更差,所以想要用女兒將我和他進行捆綁。”
    “但可惜的是,我當時已經和文清在一起,相互生了好感,結了婚,秦珍珍我見過,但年紀不大,我沒什麼興趣,也明確拒絕過,我本來以為這樣他們就會放棄。”
    趙紅梅和葉文清都知道剩下的話是什麼,兩人臉色 黑,所以為了留住宋承恆,他們想出最好的,最不動聲色的法子就是希望他們自己決裂。
    剛巧那時候下了一場大雨,先是秦昌故意弄壞機械廠頂部,剛巧能淹沒他偷工減料制作出來的一批機械,那樣大額的利潤都會被他收入囊中。
    另外還找人推倒了懷有身孕的葉文清,本來最好是能一尸兩命,不動聲色地就讓宋承恆恢復單身,但是沒想到葉文清命大,她肚子里那個小雜種命更大。
    這樣了他們還能活著,秦昌是想要直接將那個孩子給處理了,免得露出什麼破綻。
    但是秦珍珍不,她心理有些扭曲,她喜歡宋承恆,但又不明白宋承恆為什麼拒絕她,她對宋承恆求而不得的恨意全部施加在這個小孩身上。
    當然要扔得遠遠的,恨不得他在深山老林里過一輩子的苦日子!
    後來的發展也如他們預期的相差無幾,葉文清出事,孩子沒了,加劇了兩人之間的矛盾,只要等著他們離婚,秦珍珍再趁虛而入,遲早可以和宋承恆在一起。
    只有自己女兒和宋承恆在一起之後,秦昌才會覺得自己機械廠廠長的位置才能坐穩,只有坐穩這個位置,他才方便伸手去做很多事。
    “畜生,他們就是畜生!就為了坐穩自己的位置,就對別人的家人做出這樣害人性命的事,他們也不怕遭報應!”
    趙紅梅現在恨不得天上的雷落下來,把姓秦的父女倆都給劈死!
    葉文清听著這些話,心頭的郁結稍稍消散,當初出事的時候,她真的恨不得自己替那個孩子去死,她一直責問自己當初為什麼要出門,為什麼那麼不小心。
    現在听了宋承恆的這些話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針對自己的一場迫害,他們早就將主意打在了自己身上。
    她一想到自己的孩子,早產兩個月,還從小就在外受盡折磨,她就一陣心如刀絞,但緊跟著升騰而起的是對秦家父女深深的恨意。
    同樣怒火中燒的還有宋承恆,他對秦家父女的厭惡恨意不比葉文清少半分,他勢必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
    晚上,宋仁德下班,發現家里的燈只亮著一盞,他進屋發現就趙紅梅坐在桌旁,呆呆愣愣,活像受了什麼刺激。
    宋仁德拎著下班順路買回來的菜,左右看看沒看到人,自己老伴又傻了一樣呆坐在椅子上。
    宋仁德把菜放桌上,伸手在趙紅梅面前揮了揮,“這是咋了?怎麼傻了?承恆還有文清人呢?都去哪了?”
    趙紅梅听到宋仁德的聲音,這才緩緩抬起頭看著他,那眼神復雜的,讓宋仁德一度以為自己又做了什麼惹她的事。
    不能啊,他弟最近不還被關著嗎?沒別的人和事還能惹她這樣吧。
    宋仁德把自家奇葩親戚可能做的事都想了一遍,結果她听到自己老伴,精神游離不確定地問了句,“你說……承妄,是不是也有個孩子在外頭?”
    宋仁德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話問得一臉懵,“孩子?承妄哪來的孩子?承妄又不像承景一樣不靠譜。”
    “那還真說不準……”
    以前趙紅梅當然也像宋仁德這麼想,讓孩子流落在外的事,也就宋承景那個不靠譜能干出來。
    結果呢——
    趙紅梅听老大說那個孩子的事的時候,真的兩眼一黑。
    如果宋承妄哪天又突然從外頭帶一個孩子回來,她應該也不會再震驚。
    “到底怎麼了?你別嚇我。”宋仁德靠近趙紅梅坐下。
    趙紅梅嘆氣,“你還記得幾年前文清流掉的那個孩子吧?”
    宋仁德不明白怎麼突然提那孩子,想起來他還覺得遺憾,但又怕小夫妻倆會難過,所以也不敢提。
    “記得,怎麼了?怎麼突然提那孩子?”
    趙紅梅面色一言難盡,“那個孩子,還活著,當初那個孩子被姓秦的那對父女掉包偷了,受了不少苦…”
    “承恆出去找人,文清現在趕著去承景他們那,那個孩子和承恆打過電話,現在和承景還有小靜小滿他們在一起。”
    宋仁德听到這話一個踉蹌,要不是趙紅梅早早做了準備拉了他一把,他保準連人帶凳子一起摔坐在地上。
    她這話就像在宋仁德腦子里炸了一顆彈,一時間讓他腦子一片空白,啞著嗓子,手比劃了兩下,不熟的瞧見估計多少覺得他有點毛病。
    趙紅梅一把拉下他的手,“這孩子吃了不少苦,而且好像卷入了不知道什麼事,所以承景承妄他們都趕過去,承恆這邊盯得緊,走不開。”
    “不過他剛剛已經托人去抓緊處理那事,听說上頭早就已經盯上了他們,只要能抓到關鍵人物,就能收網。”
    “承恆他們說,現在還有一點事要你去處理……”
    宋仁德彎下腰,耳朵靠近在趙紅梅身邊,听她說著兒子的安排。
    ——
    林小滿看著窗外,發現蟬鳴不斷,這邊的天沒有她們那星星多,而且還不涼快。
    林小滿熱出了一腦袋的汗,穿著短袖短褲,在窗戶邊吹著一點點微弱的風,林靜在她身邊打著扇子,給她趕著蚊子。
    因為太熱,外加有點水土不服,林小滿不舒服的睡不著,她不睡,林靜和宋承景也陪著她。
    剛巧陳參因為腿疼也沒睡,他們四人住在一間房內,兩張床,林小滿和林靜一張,宋承景和陳參一張。
    陳參哪怕疼,躺在床上依舊一動不動,過去幾年的成長經歷讓他養出了一身的刺,讓他生怕造成一點麻煩就會被扔出去。
    所以養出了一身能忍的毛病,腿疼忍著,咳嗽忍著,他可不想像以前那樣,因為咳了一聲大冬天惹得年紀大的那些乞丐不滿,被扔出屋。
    他厭惡冬天,更厭惡雪,別人看的浪漫他不懂,堆雪人的樂趣更無法體會,他只知道下雪後冷得手指腳趾都快掉落。
    單薄的衣物根本無法御寒,緊貼的牆角也沒法取暖,裸露的腳趾哪怕用手捂著也又冷又疼,疼到快要失去知覺。
    所以他沒辦法想象,像林小滿這樣因為到一個地方,身體有一點不舒服,就睡不著覺的矯情毛病,他心底惡劣地想,說不定會因為她不乖,把她扔出去。
    那樣他一定會在旁邊冷眼旁觀嘲笑她的愚蠢矯情。
    但是很可惜,事情並沒有如他所願地發展,不論是林小滿的爸爸,還是林小滿的媽媽,都陪在她身邊。
    陪著她看著外頭的天,陪著她說些無關緊要的話,還會給她趕著蚊子,笑著回她的話。
    沒有想象中的打罵,沒有預料里的拋棄,他們陪著林小滿,接受她的所有。
    陳參偷偷睜開眼,在那張床的最內部,陰影籠罩,望著光亮處的一家三口,像是陰暗處的蛀蟲,偷窺著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