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吵了。
望舒沒理這個破模擬器,緩緩抬起頭,黑沉沉的眼珠子,在燭火下與楚岱熙對視。
楚岱熙見她終于有反應,嘆笑起來︰“小祖宗,可算願意理我了,你這個小脾氣可真不好哄啊。”
沒等望舒接話,又勾勾嘴角,得意道︰“像我。”
都是這麼有個性。
望舒嘴動了動,半天說︰“……你,腿酸不酸?”
楚岱熙眨巴眼楮跟望舒對視,忽然哎呦一聲︰“你不說還好,你一說,哎呦,可真酸了。”
望舒跳下凳子,整個人也就兩個凳子那麼高。默不作聲地把凳子往前推了推。
楚岱熙一點不客氣,坐上去,順手就把望舒摟懷里︰“我閨女兒真孝順。”
望舒抿抿唇,也沒躲開。
楚岱熙看見了桌上攤開的首飾盒子,里面亮晶晶的草蟲首飾整齊可愛。她一拍腦袋,想起來什麼似的。
“這個我可沒忘啊。”掏出一個精致的紫檀木長形盒子。
“吶,”星點一樣的眸子看著望舒,笑說︰“娘親送給閨女兒的生辰禮。”
望舒遲疑了一下,接過來,輕輕打開盒子,看清里面是什麼後,略微一怔。
這是一枚長命鎖吊墜項鏈。
其中,最重要的鎖身部分,是用一枚極其通透的碧玉制成,顏色恰好,再綠一分,則顯老氣,不適宜望舒這樣的孩子,再淺一分,不夠抓目,顯不出這樣逼人的靈氣。濃淡相宜的清透,正如春日里的碧水,雪天中的清湖。
這樣的一枚玉,拿紅繩串起都足夠吸楮,因此不必過多修飾,項鏈部分,僅用透潤凝脂一樣的白玉珠串起,低調溫潤,不喧賓奪主。
楚岱熙將長命鎖拿出,細致地給望舒戴在頸上,一邊說︰“這叫福玉,靈玉精髓的一種。天然蘊含靈氣,最重要是有祈福納吉、趨吉避凶的作用。”
戴好後看著望舒,語氣認真︰“望我兒福氣縈身,諸事順遂。”
望舒有些怔然,下意識伸手摸了摸頸上的長命鎖,溫涼透潤的觸感,好像她生命中真的有一個地方,被祝福鎖住,她漂泊的旅途中,真的有一端,被另一個人牢牢牽在手中。
望舒垂著腦袋看長命鎖的時候,楚岱熙快速又隱晦地拿手掌給自己臉頰扇風。
嗨呀,有些事可比處理族務難處理多了呀。
想了想,從自己的儲物鐲中掏出酒器和酒來,給自己斟上。
剛從洞天入口回來,腿都還沒來得及歇,本來只是順嘴問了一句這孩子,結果茗煙一本正經地說︰“你說那孩子?小孩子的記憶都很淺的,這都過一年了,人家應該不記得你了。而且今天是她生辰……”
楚岱熙一愣,生辰?匆匆忙忙去寶庫里挑了這只長命鎖。
不認得是不可能的。如她這般風流氣派的人物,必然讓人見之忘俗,不然也不能讓閨女兒一眼見了就喊娘。
她還記得被望舒喊娘時,那種心髒像被小手輕輕叩擊的感覺。
她看見了這孩子眼里的野心、蓬勃的進取欲,甚至是某一瞬間的倔強與別扭。
她們多像啊。
出行靈境洞天一年,楚岱熙都在思考,然後認真做下了這個決定。
楚岱熙回神時,看見望舒睜著大眼珠子盯她手里的酒杯,下意識側了側身,說︰“這個不行,小孩子不能喝酒。”
說起來,望舒的眼楮,兩分像她,卻有五分,像她的母親。
望舒本來沒想喝的,但你這麼一說……她爬上另一個凳子,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楚岱熙,意思是“要喝!”
楚岱熙笑臉一僵。溫馨有愛的母女關系,才剛開始就要出現裂縫了怎麼辦?
在桌上環視了一圈,看見望舒平常用來喝靈奶的竹杯,晃了晃,里面還剩一小半。
作為剛上任的母親,最好還是滿足孩子的要求。謹慎地往望舒的竹杯里滴了……一滴酒。
大松一口氣,將竹杯塞望舒手里。
“好了,”楚岱熙勾起一邊唇角,輕輕快快道,“你生辰之日,我們母女倆是該好好喝一杯。”
頓了頓,又添一句。
“慶祝從此以後,我們在這世上,不再孤單。”
望舒一愣,捏緊了手中的杯子。
“來。”楚岱熙晃晃手腕。
望舒遲疑了一會兒,緩緩伸出了自己的竹杯。
大手和小手,竹杯和酒杯,輕輕一踫。
干杯。
【歷經幾番堪比八點檔狗血劇的感情拉扯,正在天才之路上吭哧前行的你,終于認領了族長之女這個身份。這意味著,你擁有了一個足夠堅實有說服力的人物起點,就算以後散發出真正的天才之光,也不會叫人感覺突兀。】
【然而,身份也意味著壓力,族長之女勢必要經受更多目光的檢視。況且,你還沒有正式計入族譜,得到楚氏長老團的官方承認。】
【上過修行入門課程的你,深知在這個世界,檢驗天才的核心標準,就是靈種。】
【是時候打開你的模擬器了!現在,是否利用所有天才積分,兌換一份質變的‘特殊’】
打開我的模擬器?我的模擬器關過嗎?
因為心情好,望舒的嘴角有些上揚,懶洋洋道︰“兌換。”
楚岱熙出差回來以後,似乎就進入了短期放假。
她將她所有的時間和熱情都用在了望舒身上。先是給望舒搬家,她認為望舒不已經不適合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那個小院里。
讓望舒搬到她的朝夕閣,方便她貼身照顧,又給望舒送來定好的衣物、首飾。
然後跟望舒討論她的名字。塞給望舒一本《字說》,跟她說︰“乖崽來,翻,喜歡哪些字,挑出來。”
望舒認真翻了幾頁,鼓起臉︰“我,不認得。”
這個世界的字體比繁體字還復雜一些,她跟著楚修學習了一段時間,進度很快,但也局限于簡單常用字。
可這本字說里面的字,全部含典,望舒連字都認得費勁,更別說理解典故了。
楚岱熙訕訕收起那本書,還安慰望舒︰“沒事兒,娘差不多已經想好了,回頭再給你找倆先生,你就能認得了。”
你這什麼意思,說我是文盲唄。望舒努力瞪著眼楮。
又帶著望舒做游戲,譬如拎著望舒在天上飛什麼的。
她問望舒怕不怕高,望舒一個三歲兒童,走路還沒走幾年,哪知道自己恐不恐高。
望舒就搖頭。不知道。
楚岱熙很滿意︰“不愧是我閨女兒,不怕高就好。”
望舒︰?似乎是達成了什麼誤解。
拎著望舒的後衣領就上了天。狂風呼嘯,望舒緊緊閉著眼楮,楚岱熙見了,貼心在她周圍結了個防風護罩,說︰“乖崽兒,睜眼楮吧,沒風了。”
那是風的事兒嗎?
望舒睜開眼楮朝下看,濕涼的雲層在她手邊飛,她們飛過繁華喧鬧的瀛洲城,進入靈氣繚繞的桃林,桃林再往中心,是一片碧藍的湖,湖心桃花漫卷,古色古香的建築掩映重疊。
瓊樓玉宇,天上人間。
楚岱熙的聲音在望舒腦袋上方響起︰“乖崽兒,怎麼樣,這就是我們楚家。”
我們楚家。
望舒有點明白娘為什麼要帶她飛到這個高度了。
真正俯瞰過大地的人,視角不會拘泥于一點。
望舒閉上眼楮,緩緩伸開雙臂。
眼楮閉上的時候,世界開始放大。她感到柔順的風流從她裸露的皮膚輕拂而過,有輕微的桃花香氣、人聲車馬聲。有熟悉的能量在她身體中流動。
望舒回憶起楚修的課程,試著控制這些能量。
望舒想,靈氣是嗎,進了我的身體,就得听我的。
楚岱熙拎著望舒在瀛洲島繞行,飛著飛著,忽然感覺手中一輕。嚇一大跳,以為望舒掉下去了,仔細一看,她明明還活生生捏在她手上。
若有所思把望舒提起來看了一會兒,小臂抱住飛回朝夕閣。
“怎麼了?”望舒還有點著迷這種感覺呢。
她原來真不怕高。
楚岱熙蹲下來把她看了一遍︰“乖崽兒,你剛剛,做了什麼?”
望舒說︰“我在學著飛啊。”
母女倆大眼瞪小眼。
過一會兒,楚岱熙把楚茗煙叫了過來,還叮囑楚茗煙把族里那塊韻道之盤拿來。
楚茗煙拿著東西過來,一貫缺乏表情的臉上竟然顯出一絲摸不著頭腦的迷惑。
“你是說,她才三歲,就覺醒靈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