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岱熙離開了,而望舒在看她的模擬器。
姆媽在一顆粗壯的荊桃樹下給她搭了一個秋千架,望舒坐在秋千架上,腦中仍然是模擬器硬裝人味兒的聲音。
【你開闊的思路讓模擬器都驚嘆!敢想敢干,這怎麼不是一種天才?】
【隨著一聲小小的“娘”,路成功被你走寬,你開拓了一條新的軟飯道路,並且合情合理。】
【楚氏族長與你年齡相合,精準匹配母女關系,更巧妙的是,你們還真有兩分相似之處,這兩分,一分體現在氣質,一分體現在眼楮。】
【你似乎需要一份質變,一個更具說服力的理由,來將族長之女的身份徹底砸實。】
這幾行字,是那天她剛喊完“媽”之後,模擬器快速刷出來的。她當時沒回應,直到那個人……楚氏族長走了。
族長給了她一個承諾,等有一天她覺醒靈種,會被族長親自取名,並當眾宣布存在,計入主家族譜。
可族長也隱晦回避了望舒的稱呼。
望舒並沒有失望。
她認為天才有時候需要主動出擊,不能一味被動,等待簇擁。
所以她果斷出手。
她抓住了那一瞬間的沖動、情感表達、利益爭取。甚至,望舒敢承認,她在有意表現“特殊”
只是主動就有失敗的風險,也許族長的回避就昭示著她的失敗。
望舒完全能承受這個後果,畢竟只是喊一聲,她也沒吃虧。
望舒很快改口,喊回族長,不再糾纏。
只是族長第二日又來看望她,讓模擬器對“族長女兒”這個身份念念不忘,它似乎總覺得這事還有後續,將那天的話一遍遍刷新,反復催問望舒要不要質變。
秋千架下,望舒輕輕扇動眼睫,說︰“我暫時還不需要質變。”
質變會讓很多事變得容易,質變會給她帶來“特殊”。
那是她需要的。
但,我質變的理由,不能是為了變成一個更有價值的女兒。
望舒在心里說。
望舒忘記了楚氏族長,開始正式進入她的平穩發育期。
她跟楚宴說她要上學。祁山分支幼院就有一到五歲的“小班”,還有請先生識字授課的“大班”,她這樣聰明的小孩,知道上學是怎麼回事,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楚宴表示非常理解,準備讓她在主家幼院上學。
結果望舒說不。
楚宴肯定會把她插進小班。她已經不想跟一幫小屁孩玩揪辮子糊泥巴的游戲了。
“你說,你想上學,但不想在幼院上學?”楚宴開始感覺牙疼了。
望舒全身都寫滿了淡定,還給他出主意︰“你可以找人給我上課。”
她認真推薦人選︰“叫祁山幼院管事,我的第一個投資人給我上課。他不是也跟來主家了嗎?”
來了!楚宴大呼不好,早就听說聰明的小孩搞事能力也是一流的,一看小祖宗,果然也開始了。
小小年紀就把他指使得團團轉。
楚宴不信邪地問︰“那他要是不願意呢?”
“你先問他,等他真不願意了,我再去幼院上學。”望舒抬了抬眼皮。
嘿。
楚宴在心里嘖嘖了兩聲,問了一個不相干的話題︰“你說楚修是你第一個投資人,那我呢,我算第二個不?”
“不算。”
“為啥!”
怎麼回事,難道他還比不過楚修那個鄉下小子嗎!
望舒端起她的靈奶,翻了個白眼︰“因為你走公賬呀。”
……
楚宴確實跟楚修說了這回事,結果出乎他的意料,這老小子二話不說,一點猶豫都沒,直接就說干。
不是……楚宴都迷惑了︰“你千方百計回主家,不就是想讓我提拔你嗎?”
現在去給一個幾歲小孩上課,放棄提拔機會,怎麼看都不是上坡路。
楚修老老實實掖著手,很有他自己的看法︰“我從祁山分支來,就算您提拔我,也不過在您手下當個副手,慢慢熬年頭。而且幼院是干什麼,不就是看孩子?我看那些孩子,啊,還不如去看小祖宗。”
“你就這麼看好她?”其實楚宴心里有數,他自己也看好,包括族長、五長老,都在等這個孩子展露光芒。
他不懂的是,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這麼篤定啊。
楚修壓低聲音︰“前段時間我爹給我來信,說家里祖墳冒青煙了。我掐指一算,就是小祖宗顯靈我給您去信那段時間。我感覺我家的運道就應在小祖宗身上。”
他指的顯靈,就是望舒抬手把實木大桌給掀了那事。
楚宴真被唬住,琢磨兩下,忽然反應過來不對……等等,你家祖墳冒煙,你姓楚,我也姓楚,往上找我倆說不定一個祖宗。我怎麼不知道家里祖墳冒煙了?
楚宴氣得抬手佯打,楚修嘿笑著抱頭溜了。這事,也就這麼說定了。
楚宴想了想,還是將此事匯報給了五長老。這倒不是說,他一個堂堂幼院總管,連這種事都做不了主,重點還是因為望舒特殊。
五長老和族長早有交代,叫他“盯著那孩子”“有什麼要求都盡量滿足”
所以,哪怕楚修不願做這個教書先生,他都要找一個更好的出來。
果然,楚茗煙听聞此事,不但不覺得望舒提了過分要求,反而說︰“應該的。”
“那個楚修,行不行?”
族長近日離家,囑托她好生看著她的“未來閨女兒”,楚茗煙覺得,叫一個分支幼院管事來教未來族長之女,實在有些委屈。
楚宴委屈巴巴地說︰“這是她自己點名要的。”又不是我故意安排的。
好吧,不愧是族長看中的人,從小就有她自己的想法。
“那就先這樣,等族長回來,再行安排。”
族長接道宮詔令,去北海維護靈境洞天入口。這是掌印世家應盡的義務,今年剛好輪到楚家。族長此行,差不多要費半年乃至一年之久。
等她回來,那孩子身份的事,應該就可以砸實了。
得了上頭正式認命,並且拿著楚氏幼院副總管的薪水,楚修滿身干勁地上任了。
當望舒的專屬啟蒙老師!
楚修對這份工作很滿意,望舒對楚修這個人也比較滿意。
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有一點投資的“緣分”在,有默契,想問點什麼東西都更好開口。
至于他教書水平的問題,夠用就行,她又不用考大學——應該不用吧?
望舒開啟了她的識字與修行入門。
望舒問的第一個關于修行的問題,是靈種。她可好奇太久了。
“什麼叫靈種?為什麼你和楚宴,甚至族長,都一直在說,我覺醒靈種以後怎樣怎樣?我要是不能覺醒呢?”
楚修大驚失色︰“小姐,可不敢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呀。”他呸呸呸把不能覺醒幾個字呸掉。
“好吧,我肯定能覺醒。”望舒尊重這個世界的迷信。
楚修松一口氣,這才解釋起來︰“靈種,從本質來說,屬于天地的‘造化’,用更好懂的話,是天道給其寵兒的恩賜。”
說到這里,楚修自嘲一笑︰“像我,老天爺肯定就不喜歡我啦,我就沒靈種,只是個普通的修行者,如今已經三十歲,才九品修為。”
九這個數字听著大,但在楚修口中好像是修為低的意思。望舒繼續點頭。
“听你的意思,靈種非常罕見?”
“那可太罕見了!”楚修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向往,“能吸納靈氣入體修行的人,在普通人中,千人可出一個。可能覺醒靈種的人,在修行者里面,萬人都出不了一個。”
他二十多歲就在祁山幼院干了,二十八做到了管事,每年主家都會來人檢測,可他一個覺醒靈種的都沒遇到過。
直到遇到望舒。
那這概率是挺低的。望舒點點頭,很自然地說︰“這麼說起來,你也挺厲害的嘛。”
楚修一怔,看著望舒坐在那里,平平淡淡舉例他的“厲害”
“你能修煉,說明已經勝過至少一千的普通人,你又姓楚,我們家族應該挺厲害吧,你還做到了管事,現在還回了主家。”
望舒邊說邊點她的小腦袋,也不看楚修。因為這並不是安慰。
望舒就是在說自己的看法而已。
她說完了,自然跳到下一個話題︰“所以,這樣罕見的靈種,有什麼特別之處嗎?它總得有個罕見的道理。”
楚修回過神。他這輩子,第一次被人說,自己不是普通人。關鍵這個人,還是他眼中的天才,是他壓的寶,是他祖墳冒青煙的契機。
楚修深深看了一眼望舒,這才繼續說︰
“我們一個個說,就像普通人……不,就像那些無法修行的人,他們對靈氣無心無感,感受不到天地的玄妙,就算隱約有感,也控制無門,因此無法踏入修行門檻。”
“而能修行的人,從某種程度上說,肉身對靈氣已經算親和,他們能利用功法,對靈氣實行粗陋簡單的利用和控制,以此增強肉身。只是靈氣到底無形,我們身體像一個大篩子,根本無法儲存,最終也只能達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至于有靈種的修行者……”楚修說到這里,故意停頓,讓望舒知道他說話的重點。
“像身體自帶了一個控制靈氣的腦子,靈種能自動吸收靈氣,過濾靈氣,將靈氣提煉為最適應身體需要的狀態,反哺給主人。”
他舉例︰“靈氣分五行。一個火木屬性的人,沒靈種,只能生硬地將所有靈氣吸收進來,有些屬性還相沖,自然耽誤修行。而有靈種的人,吸收的,直接就是火木屬性的靈氣。”
這些話看似很多,听在望舒耳中,卻很好理解。
這麼說來,靈種不就相當于一個智能靈氣處理器嗎?集收集、過濾、淨化、自適應等功能為一體。
看望舒並沒有露出听不懂的神情,楚修也不驚訝。
倆人一個敢教,一個敢听。
楚修又接著說︰“但靈種最重要的功能並不是這個,而是我後面要說的話——每個靈種,哪怕是最低等級的靈種,都會自帶一個天賦神通。”
楚修的聲音充滿鄭重與羨慕。
“相同品級的修行者,一個有天賦神通,一個沒有天賦神通,他們的戰力、未來發展潛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這,才是天地造化的真正體現!”
楚修的課平平淡淡上了一年,這一年,望舒三歲。
她的模擬器觸發了一次“特殊”,就是楚修給她單獨授課這次,作為分支接回主家培養的孩子,她的身份還沒有正式說明,卻已經區別大眾,得到了一個主管級別的專屬啟蒙老師。
這次特殊給她加了二十點天才積分。
然後就到了三歲生辰這天,她收到了楚修、楚宴、五長老的生辰小禮物。
為什麼會收到五長老的,望舒也很奇怪。五長老說是長老,其實看起來很年輕,總穿黑衣,臉上表情不太多,有種清冷酷酷的勁兒,每次過來都會面無表情問她︰“有沒有什麼缺的,需要的?”
望舒搖頭,她就又問︰“楚宴虧待你了嗎,伙食有沒有克扣?”
望舒被關心得摸不著頭腦,還是老實說沒有。免得楚宴憑空飛來一口鍋。
五長老送的禮物是一套精制的草蟲小首飾,亮晶晶的,一看小孩子就會喜歡,假如她現在梳個雙丫髻,把這些小發釵簪頭上,草蟲的觸須與翅膀還會微微顫動。
她有些新奇地摸著,伴隨著外面的蟬鳴。
忽然,蟬鳴驟停一瞬,又重新叫起。望舒的手停在一顆蚱蜢發針上,心有所感,忽然側頭,向門口看去。
那里立著一個挺拔的紅衣身影,金冠奪目,眼眸漆黑含笑,正靜靜看她。
楚氏族長,楚岱熙。
望舒一愣,楚岱熙已經走過來,自然地在她跟前蹲下,小臂擱在膝蓋上支撐身體。
因為望舒長高了一些,又坐在板凳上,楚岱熙的身位更低。
看著望舒不說話,楚岱熙笑盈盈地用指腹戳了戳望舒鼓鼓的臉頰︰“怎麼,不認識我啦?”
不知怎地,望舒偏過頭,竟然輕輕哼了一聲。
听到這聲哼,楚岱熙反而很滿意。有情緒不就說明還記得她嘛,不錯不錯。
“這一年,我是因公事離族,並非有意不來看你。”楚岱熙解釋。
公事,那就是出差的意思,什麼樣的差要出一年?多半是騙小孩的話。
望舒不說話,楚岱熙就自顧自地繼續說︰
“這一年,我認真想了一下,感覺咱們生來就是要做母女的。瞧,你沒娘,我也沒女兒,咱倆這不是正正好嗎?”
“我看你就像我的女兒,你看我估計也像你的娘,完全對著了。”
看望舒偏過去的腦袋還是一動不動,楚岱熙輕輕咳一聲,認真了語氣。
“我是真想讓你做我女兒的。”
“真噠!”
外面的蟬知咕知咕地叫。
望舒還是沒吭聲,腦袋垂著,眼皮卻偷偷向上抬了一下。
她正要說話,模擬器卻好像等不及這種緩慢的節奏,開始庫庫在她腦子里打字。
【作為一名創業起步階段的初級偽天才,卻在某些方面手段驚人,成功讓族長媽媽向你發出了女兒邀請。】
【機會就在眼前,現在,回答她——!】
【是!還是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