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硯的喉結滾動了幾下,聲音有些沙啞︰“是我。”
他緩緩蹲下身,與孩子平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竟然有個孩子,他卻才知道。
剛剛這個孩子說,他和媽媽只能撿破爛過日子?
再看著母子倆瘦弱的樣子,顯然說的並不是假話。
顧承硯的心里更難受了,喉嚨仿佛堵了一團棉花,可是他不明白,那個時候他明明告訴過她他會負責,她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就走了?
他也留下了他的名字和部隊番號,他找了她這麼多年,她為什麼過了這麼久才來找他?
“我不告訴你!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滿崽凶巴巴地喊道,小臉氣得通紅。
他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條黏糊糊的鼻涕蟲,那是他剛才在路上抓的“戰利品”,二話不說就朝顧承硯身上丟去。
那條黏膩的蟲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啪”地落在了顧承硯 亮的軍靴上。
圍觀的群眾發出一陣驚呼,甦詩雨更是尖叫出聲︰“啊!”
顧承硯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緩緩低頭,看著那條在自己軍靴上蠕動的蟲子,突然輕笑了出聲。
他伸手捏起那條鼻涕蟲,動作干脆利落,絲毫沒有嫌棄的樣子。
反而挑眉朝滿崽問道︰“送給我的見面禮?”
滿崽被氣得滿臉通紅,他可是用這招對付過很多罵他是“小野種”的小孩,沒想到在顧承硯這里失效了。
他竟然一點兒也不害怕蟲子!
顧承硯笑了笑,站起身來,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沈雲梔,說道︰“我們談談吧。”
他想要知道為什麼她有了他的孩子都不告訴他,過了這麼多年才來找他。
“要談可以,但得當著你領導的面談!”沈雲梔抿唇,冷聲說道。
那雙漂亮的眸子里,帶著對顧承硯滿滿的不信任感。
他深吸一口氣,軍裝下的肩膀繃得筆直︰“好,我這就帶你去見李政委。”
甦詩雨的臉色蒼白,在一旁急得直跺腳︰“顧團長!這種來路不明的人說的話你怎麼能听呢......”
“甦詩雨同志!”顧承硯厲聲打斷,眼神冷得嚇人。
“他們不是來路不明的人,請你放尊重些,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語氣嚴厲,帶著對沈雲梔和滿崽滿滿的維護。
“我……”甦詩雨的話再次被打斷,咬緊了唇,看向沈雲梔和滿崽的眼神中帶著恨意。
這就是顧承硯這六年來一直在找的女人?
都六年了,她怎麼不死在外面算了,竟然還帶著孩子找上門來了……
明明她都已經……
就在這時,佟愛菊終于趕到了。
她像只護崽的老母雞一般沖了過來,張開雙臂擋在了沈雲梔和滿崽的身前,警惕地看著顧承硯和甦詩雨。
“顧團長,我警告你!”佟愛菊大聲說道。
“作為軍人,就該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雲梔妹子這些年帶著滿崽吃盡了苦頭,撿破爛、采草藥,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
“你要是個男人就得對他們娘倆負責!”
雲梔?滿崽?
這是他們的名字?
顧承硯感到有些無力,他從沒有想過不負責,只是當初事出突然,他甚至沒有時間了解她。
等到把特務引開回來的時候,就找不到她的人了。
“嫂子,我會負責。”顧承硯鄭重地說道,
又看向沈雲梔和滿崽,“走吧,我帶你們去找政委。”
他朝滿崽伸出手,想要抱一抱這個跟他長得像,卻像只刺蝟的孩子。
滿崽直接躲開了,哼了一聲,伸手牽起了沈雲梔的手。
他才不要牽這個壞人的手!
“媽媽,我們走,有滿崽在,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滿崽說道。
沈雲梔點了點頭,朝顧承硯看了一眼,眼神中帶著疑惑和不信任。
他就這麼容易答應了負責?那這個跟他相親的女同志怎麼辦?
不過他說的話可不可信還未可知,說不定是為了堵住這些圍觀群眾的嘴才這麼說的。
但不管怎麼樣,顧承硯都必須負責!
甦詩雨看著幾人離去的背影,跺了跺腳,趕緊朝家屬院那邊跑去。
……
政委辦公室。
李政委看著眼前這個控訴著顧承硯是多麼的不負責任多麼壞的小孩子。
以及站在邊上的沈雲梔,雖然一言不發,但那張清麗的臉龐上寫滿了疲憊與倔強,
“你就是政委嗎?是顧承硯的領導對不對?政委爺爺,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教訓教訓顧承硯這個拋妻棄子的混蛋!
他這麼多年不來找我和媽媽,我和媽媽歷盡千辛萬苦來部隊找他,他還跟別人相親,簡直太可惡了!”
這孩子,看著年紀很小,沒想到還會用成語呢。
只不過……相親……?
李政委看了顧承硯一眼,這麼多年了這小子一直拒絕組織上安排的相親。
組織上介紹了那麼多優秀的女同志,他可是一次都沒相過啊?
他今天竟然跑去相親了?跟誰啊?他怎麼不知道?
就在李政委疑惑的時候,顧承硯的眉頭緊皺,開口解釋道︰“我沒有相親。”
他的目光落在沈雲梔的臉上,直視著她的目光︰
“剛剛在飯店的那個人是曹師長愛人的外甥女,她姑姑是我父親的妻子,家里有撮合我跟她的意思,我約她去國營飯店,就是為了在公共場合明確拒絕她,避免日後不必要的誤會。”
他的表情十分坦蕩。
李政委也幫著解釋道︰“沈同志,這個我可以幫忙作證。”
“這麼多年了,承硯從來沒相過親。組織上倒是給他介紹過很多次,只不過他見都沒見就拒絕了。而且這些年他一直在找人,沈同志,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就是他一直在找的人吧。”
沈雲梔看著如此坦蕩的顧承硯,以及剛剛李政委說的話,讓她感到吃驚。
顧承硯一直在找她?
可是她明明給顧承硯寄了信,信里寫的很清楚她的地址,顧承硯要是想找她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怎麼可能找了六年都沒找到?
除非……顧承硯沒有收到她寄過來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