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遲那句“一般”說出口後,現場的氣氛微妙地凝滯了一瞬。
這兩個字輕飄飄的,卻與他前面六位評委的贊譽形成了鮮明而尷尬的對比。
姜棲站在台上,悄悄攥緊了身側的拳頭。
果然,他今天坐在這里,就是為了給她添堵的。
她迅速壓下心頭的火氣,維持著得體的風度,巧妙地自我化解道,“感謝陸總的點評,您的眼光向來‘不一般’,我會繼續努力,爭取以後能達到讓陸總覺得‘不一般’的水平。”
陸遲那雙深邃的眼眸望著她,像是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但並未再回應,只是淡漠地移開了目光。
主持人見狀,立刻開始引導流程,“好的,感謝各位評委的精彩點評,那麼接下來,請各位評委為18號選手的作品打分。”
打分是匿名進行,結果實時顯示在大屏幕上。
很快,一串分數跳了出來。
91, 93, 92, 95, 100, 81, 94。
一個突兀的“81”混在一眾高分里,非常顯眼。
其次顯眼的是100分,一般這種比賽,歷來的評委從沒出現過打滿分的情況,最多就是96分,居然有100分。
姜棲的目光卻鎖定了那個最低分,幾乎不用猜就知道是誰的手筆。
這男人向來睚眥必報。
先前雷厲風行地收拾了姜家,現在也該輪到她了。
等剩下兩名選手展示完畢,所有分數統計完成。
最終結果公布,姜棲以一分之差,屈居第二名,與冠軍失之交臂,不免有些遺憾。
黎揚獲得了第五名,成績也算不錯。
到了上台領獎環節,獲得前三名的選手依次上台。
當主持人宣布“有請頒獎嘉賓為亞軍頒獎”時,姜棲看到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邁著長腿走上台時,簡直想當場翻個白眼。
怎麼又是他?!
陸遲從禮儀小姐手中接過證書,徑直地走到姜棲面前。
他將證書遞給她時,身體微傾,用只有兩人能听到的聲音,語氣平淡無波地說了句,“一般的水平能拿第二名,看來這屆評委眼光確實有待提高。”
姜棲心里憋著火,聞言立刻反唇相譏,臉上卻還保持著領獎的笑容,“那還得感謝陸總您手下留情,沒直接打個不及格,不然我連站在這里一般的機會都沒有。”
說完,她一把接過證書,轉身就走,仿佛離他遠點空氣都能清新些。
下台後,黎揚走過來寬慰她,“新人第一次參加這種大賽就能拿到第二名,已經很厲害了,下次我們再接再厲,沖擊冠軍。”
姜棲知道組長是好意,但她心里憋悶的不是名次,而是陸遲故意搗亂的行為。
許凌霜也走了過來,語氣帶著惋惜,“姜棲,別灰心,你的設計真挺好的,就差一分,有點可惜了,不過我給你的是很客觀的高分哦。”
姜棲客套了回了句,“謝謝許總監的肯定,是我自己實力還稍微遜色了些。”
比賽結束,人群陸續散去。
姜棲走到馬路邊,正要打車,一個身影卻悄無聲息地攔在了她面前。
抬頭一看,竟然是姜嶼川。
姜棲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經過上次訂婚宴的事,她對這位同父異母的哥哥已是驚弓之鳥了,“你來干什麼?又想整什麼ど蛾子暗算我?
姜嶼川看著她如臨大敵的樣子,語氣倒是平和,“如果我不那樣幫你,陸遲現在能和你離婚嗎?”
姜棲氣結,聲音都拔高了些,“所以我現在得跪下來謝謝你,讓我背了這麼一大口算計他的黑鍋?讓他覺得我是個為了離婚不擇手段的人?”
姜嶼川眉梢漠然,淡淡道,“我只是把選擇權交給了你,你不還是做出了你想要的選擇,如願離婚了?何況,你都和他分開了,也沒必要在意他對你的看法,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不重要。”
不遠處,陸遲剛走出會場門口,恰好瞥見了姜棲和姜嶼川站在路邊說話的一幕,只見兩人沒交談多久,姜棲就上了姜嶼川的車。
陸遲的眼神瞬間冷了下去。
這女人還真是和她哥一丘之貉。
合伙算計他的時候,配合得默契十足。
——
姜棲本來想躲姜嶼川躲得遠遠的,可姜嶼川拋出“有AleX專家行蹤”的消息,為了母親,她最終還是壓著火氣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
車子平穩地駛入車流,姜棲冷冷地開口,“你怎麼對我的事了如指掌?連我媽媽需要找哪位專家都知道得這麼清楚,你和趙語蓮,不是應該巴不得她永遠醒不過來嗎?”
姜嶼川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聲音平穩卻听不出太多情緒,“再怎麼說,當年確實是我們對不起你們母女倆,我只是想盡可能彌補你一些,三年前你被迫聯姻的時候,我沒有能力幫你什麼,如今我有能力了,你只要有需要,我都會盡力幫忙。”
“彌補?”姜棲輕笑一聲,根本不信這套說辭,“我倒是半點看不出你們有什麼愧疚之心,別說這些虛頭巴腦的了,說吧,你打听到AleX具體下落了?”
姜嶼川也不糾纏,直接給出信息,“據我所知,他近期在英國劍橋的一個研究所進行封閉性研究,我已經托了一些海外的關系試著接觸他的團隊,但這類專家行蹤保密性極高,需要時間和耐心,一有確切消息,我會立刻告訴你。”
對于他的幫忙,姜棲仍心有余悸,“你真的會幫我聯系那個醫生?該不會又用什麼下三濫的手段,將那個醫生半死不活地給我弄過來?然後又讓我替你背鍋吧?”
姜嶼川神情難得認真起來,“不會,上次對陸遲那樣做,也是迫不得已,我保證,沒有下次了。”
姜棲瞥向窗外,懶得再回應。
被蛇咬過一次,十年怕井繩,姜棲已經無法再輕易相信這人了。
上次他說有辦法離婚,確實能離,但代價是沉重的。
偏偏姜嶼川的話,又有一種詭異的魔力。
她心里存了點僥幸,萬一真的有辦法聯系到醫生,盡管付出的代價是巨大的,甦禾能醒來就好。
兩人一路無言,車子最終停在關明夏家樓下。
姜棲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姜嶼川卻再次開口,語氣帶著一絲勸誡,“要不要考慮來姜氏上班?你現在不適合在至禾待著。”
姜棲動作一頓,疑惑地看向他,“為什麼?”
姜嶼川意味深長地說,“許凌霜和陸遲在國外留學的時候走得很近,關系很不一般,這次她回國,很可能存了追求陸遲的心思。”
姜棲覺得有些可笑,“你到底想說什麼?是暗示陸遲這麼快有了第二春,我得識趣點避著走?”
姜嶼川語氣依舊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你在許凌霜手下干活,難免她不會因為陸遲的關系而針對你,防人之心不可無。”
姜棲推開車門,冷笑道,“我看我最該防的人是你,還防人之心不可無,這些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分寸。”
她關上車門,頭也不回地走向公寓樓。
在姜棲看來,許凌霜一番接觸下來給人的感覺是明媚坦蕩,而且自身極有實力和資本,應該不屑于做這種給人使絆子的小動作。
不過人心難測,和陸遲沾邊的人,確實都得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