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織田信長的葬禮,最合適的人選自然是織田信忠的嫡子三法師。
但如果要讓三法師前去京都主持葬禮,那便脫離了織田信孝和織田信雄倆人的掌控,等于是把三法師拱手送給羽柴秀吉。
所以這件事,即便織田信孝和織田信雄再怎麼不滿,也只能默認了羽柴秀吉的提議,讓羽柴秀勝擔任喪主。
神清氣爽的從評定間出來,羽柴秀吉站在院子里伸了個懶腰。
真田信幸連忙上前拜謝道“多謝羽柴大人,日後我真田家必為羽柴大人效死!”
“關于信濃問題的朱印狀(蓋有家督之印的文書)久太郎已經去草擬了,晚些時候便能拿到。”羽柴秀吉拍了拍真田信幸的肩膀,然後示意真田信幸起來。
接著,羽柴秀吉又仰著頭看向真田信幸,“信濃吾給了,能不能頂得住德川與北條可就看真田家自己了。”
“可別讓吾失望。”
真田信幸連忙點頭,這次上洛最主要的便是解決信濃國的歸屬問題。
這下有了織田家的許可,那麼從法理上講,真田家便擁有了對信濃的支配權。
但真田信幸心里也明白,這張許可現在還只是一張沒什麼威懾力的空頭支票。因為織田家內部尚未真正統一,各大家臣正忙著爭奪大權,根本顧不上信濃。
換句話說,信濃雖然有了織田家的背書名義上歸屬了真田,但織田家現在沒有余力向真田家提供庇護。
一旦德川和北條無視了這一紙許可,真田家最後還是得靠自己。
“不說這個了,跟我來。”羽柴秀吉對著真田信幸招了招手,隨後便輕車熟路的帶著真田信幸穿過廊下進入了清洲城中的織田邸。
三法師已經被織田信孝提前送到了美濃的岐阜城,所以也不怕羽柴秀吉做什麼,自然也沒人阻攔。
等走到一處小院之後,羽柴秀吉臉上竟浮現出一抹緊張的神色。
“市松,禮物呢?”羽柴秀吉蒼蠅搓手般緊張的問道。
身後的福島正則連忙舉起一個木盒,“在這里。”
“你們在這等著。”說完,羽柴秀吉便提著木盒躡手躡腳的進入了小院。
真田信幸一頭霧水的走到福島正則的身旁,“福島大人,羽柴大人這是?”
“這里是阿市夫人的院子,主公仰慕阿市夫人已久,這次來清洲城自然要拜訪一番。”福島正則對真田信幸的印象不錯,在來清洲城的路上倆人也混熟了。
。
戰國第一美人是吧,怪不得羽柴秀吉一幅做賊心虛的樣子。
真田信幸頓時了然。
阿市是織田信長的妹妹,曾經嫁給了近江的大名淺井長政。但是在“信長包圍網”時,淺井長政選擇站在盟友朝倉家一邊背棄了大舅子織田信長。
攻滅淺井家之後,阿市便回到了織田家中。
羽柴秀吉對阿市可謂是欽慕已久,以前還有身份上的顧慮一直沒有表露心意。
但是隨著織田信長身死,羽柴秀吉掌權,一些念頭自然就冒了出來。
真田信幸將目光投入了這處小院中,他也想看看有“戰國第一美人”之稱的阿市到底長什麼模樣。
“別看了,阿市夫人可不是你我能夠染指的。”
“小心主公發現了,到時候可沒有好果子吃。”福島正則連忙將真田信幸拉到了一邊,隨後又向真田信幸說起了羽柴秀吉對阿市的各種追求。
真田信幸也頓時化身為吃瓜群眾,就這樣靜靜的听福島正則吹著牛。
沒多久,羽柴秀吉黑著臉出來了。
手里還提著那個裝有禮物的木盒。
福島正則對此早就見怪不怪了,連忙問道“主公,阿市夫人又沒收嗎?”
“送你了!”羽柴秀吉沒好氣的將木盒丟給了福島正則,頭也沒回的走了。
真田信幸和福島正則倆人趕緊追了上去。
三人前腳剛走,織田信雄和織田信孝從角落里走了出來。
“姑母身份特殊,現在秀吉的聲望愈發強盛,若是再娶了姑母,就徹底壓制不住了。”織田信雄一臉擔憂的說道。
“放心,姑母可看不上這個猴子。”織田信孝強忍著笑意,隨後又看向織田信雄說道“前兩天柴田修理亮(柴田勝家,官位從五位下修理亮)也曾提出想迎娶姑母,不如.....”
“你是說將姑母嫁給柴田?”
“柴田與那猴子關系惡劣,若是能將柴田拉攏到我們這一邊,那我們的實力可就壓過秀吉了。”織田信孝緩緩說道。
織田信雄點了點頭,“可是萬一姑母不願意呢?”
“為了織田家,姑母會同意的。”織田信孝信心十足的說道。
織田信雄默然,當初為了拉攏淺井家阿市嫁到了近江。
如今為了拉攏柴田,又不得不嫁去越前。
織田家的女子命苦啊。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織田信雄突然說道“三法師殿何時回返?”
織田信孝臉色有些不太自然,含糊其辭的說道“再等兩天吧,听說三法師殿身體有些不適,病好了再說吧。”
說完,織田信孝便借故離開了。
看著織田信孝的背影,織田信雄面色一沉,右手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
.....
從堀秀政處獲得了蓋有織田家“天下布武”大印的許可狀後,真田信幸便向羽柴秀吉提出了告辭。
“羽柴大人,信濃尚處戰爭之中,在下不便久留,這便準備返回信濃了。”
羽柴秀吉這會兒興致有些不佳,也沒打算再和真田信幸多說什麼,擺了擺手表示知道了。
然後羽柴秀吉便獨自走到了一棵樹下,枯坐著發起了呆。
真田信幸沖著福島正則點了點頭,然後便轉身離開了清洲城。
在清洲城外,真田信幸找到了等候多時的春日元忠等人。
“走,回信濃!”
東西到手,真田信幸的臉上也洋溢著笑容。
隨行的家臣也都知道這次來的任務是什麼,一看到真田信幸這個樣子,眾人也明白事情辦妥了。
一想到真田家馬上就要從一個國人眾變成正兒八經的大名,眾人也是一陣歡呼雀躍。
不過真田信幸心中卻沒有那麼樂觀。
取得織田家的許可只是第一步,而且雖然承認了真田家的地位,但是信濃的其他國眾依舊是織田家的配下。
換句話說,除了真田家以外,其他信濃國眾的“組織關系”依然在織田家,只不過是作為與力臨時掛在真田家下面。
什麼時候能把這些國眾的組織關系從織田家改到真田家來,才是算是真正的將這些人家臣化了。
任重道遠啊。
剛走出清洲城不久,真田信幸等人便在路上停了下來。
路被堵住了。
這是一處河邊,一頂小轎停在橋頭,正好堵住了路。幾名抬轎的侍者正靠著小轎用手里的草帽不停扇著風。
不用真田信幸開口,春日元忠已經先一步迎了上去。
“諸位,能否將小轎抬到邊上,容我等先行通過?”
能坐小轎的自然不是什麼普通人,尾張人生地不熟的,春日元忠也不願招惹麻煩所以表現的十分客氣。
不料對方似乎並不領情,一名為首的男子更是直接說道“這里面可是織田家的小姐,要麼等著要麼從那邊繞過去。”
見對方語氣強硬,春日元忠摸不準對方的身份,也只能回來請示真田信幸。
真田信幸踢了踢馬腹徐徐靠近,等走到距離對方幾步距離時才勒住了馬,“我等有要事急于通過,煩請諸位行個方便。”
然而即便是真田信幸出馬,對方也仍舊無動于衷。
這讓真田信幸有點火大了。就算是織田家的公主,但特麼你也只是一個侍者,連特麼武士都不是,憑什麼敢這樣說話?
正當真田信幸準備發火的時候,小轎的轎簾微微掀開,一聲悅耳的女聲從轎中傳出。
“這位大人,妾身的折扇剛剛掉入河中了,侍者們正在打撈,請稍等片刻。”
真田信幸轉過臉尋聲望去,火氣一下子就消了。
說實話,長得好看的女人真田信幸也見過不少,但僅憑一個眼神就能讓真田信幸起立的還真是少見。
但听聲音,對方的年紀似乎不大。只可惜轎簾掀起的幅度不夠大,沒能看清長相。
“與十郎!”
“你們去幫忙!”真田信幸指了指橋底。
春日元忠連忙招呼望月昌賴等人快步往河岸邊跑去。
沒等多久,橋下便響起了春日元忠的喊聲,“找到了!”
很快,春日元忠便雙手捧著一枚折扇跑了過來,然後遞到了真田信幸的手上。
真田信幸接過折扇,扇面已經被水浸濕,許多字跡已經模糊不清。
“小姐,折扇尋到了,請收好。”真田信幸將折扇遞出,一名侍者連忙接過隨後走到了轎邊。
隨後,一只縴細的小手從轎中伸出,快速的將折扇拿了進去。
“這枚折扇對妾身的意義重大,多謝了。”
“妾身這便讓侍者讓開道路。”一個鶯啼般的聲音從小轎中傳出,扣人心弦。
很快,小轎啟程,橋面恢復。
小轎與真田信幸擦肩而過,等錯開之後,轎簾突然掀起,一雙眼楮悄悄的觀察著真田信幸的背影.....
......
方才之事不過是小插曲,真田信幸等人也不敢多做停留。
一行人歸心似箭,很快便進入了美濃可兒郡。可兒郡再往東是惠那郡,穿過惠那郡便是信濃了。
“主公,前方有些不對。”
就在真田信幸等人有說有笑的時候,禰津昌綱和禰津幸直騎著馬跑了過來。
真田信幸立刻勒住戰馬,“發生何事了?”
“前方似乎正在爆發合戰,我們要不要繞道?”禰津昌綱問道。
真田信幸納悶了,“遠江守(望月昌賴)呢?”
“遠江守正繼續往前探查。”
真田信幸點了點頭,招呼眾人下馬,然後走到了路邊。
“不急,等遠江守回來看看情況再說。”
“有些餓了。與十郎,你在清洲城買的搔餅呢?”
“快,拿兩個過來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