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避開楊舒雅的問題，轉而問道︰“你今天來這是？”
“原本是想采訪張薇女士，最近預制菜的話題熱度很高。”楊舒雅說明來意。
“讓你白跑一趟了。張薇也被這事折騰得夠嗆，我就讓她先休息了。”我也沒想到她發的那個視頻會那麼火。
“張薇是你女朋友？”楊舒雅順口問了一句。
“只是普通同事，我們都在站點上班。”我注意到攝影師已經將鏡頭對準了我，可不敢亂說話。這些做新聞的最擅長抓重點了。
“我記得你是個外賣騎手，應該知道不少餐飲行業的內幕吧？”楊舒雅像是打定主意不白跑這一趟。
我看到已經亮起紅點的攝像機，知道這會兒再推脫反倒顯得可疑。
既然躲不過，只能說點場面話。
“其實餐飲行業大家都不容易，現在食材成本漲得厲害，店家既要保證口味又要控制價格。”
楊舒雅追問︰“但最近很多消費者反映預制菜的口感問題，你怎麼看？”
“餐飲業態本來就在不斷升級，不管是現炒還是預制，關鍵還是要看商家有沒有把顧客體驗放在第一位。”我還想在這個行業混，不想把所有餐廳老板得罪死。
現在的顧客都不是傻子，第一次上當了，絕對不會再去吃第二次。
過了一會，采訪結束，楊舒雅示意攝影師關機，收起話筒時忽然輕笑︰“你剛才看起來怎麼很緊張啊？”
“我不太喜歡上電視。”我含糊回應。
心里卻再清楚不過，如今的輿論力量太過可怕，說錯一句話就可能被卷入漩渦，甚至遭遇網暴。
楊舒雅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追問下去，而是換了一個話題︰“問你個私人的問題，你們這些騎手走街串巷，應該知道哪家店既干淨衛生又好吃吧？”
“剛好到了午飯時間，走吧，帶你去個地方。”我說著往外走。
二十幾鐘後，我們停在王姐面館的小店門前。
“要說送外賣這幾年，我吃得最多的還數這家面館了。”我邊說邊推開玻璃門，讓楊舒雅進來。
系著圍裙的王燕，抬頭看見我頓時笑開了︰“小陳！可有日子沒見你了，”
她朝我走過來︰“最近忙啥呢？都不見你來吃飯。”
“工作點搬到城東新區了，過來一趟得繞大半個城呢。”我笑著指了指身後。
“今天帶個朋友來嘗嘗您的手藝。”
楊舒雅的目光被後廚吸引︰“能看看您怎麼做面的嗎？”
王燕爽快回應︰“看唄！我們這干干淨淨的，從來不怕人看！”
“王姐，做兩碗你最拿手的面條給他們嘗嘗。”我跟平常一樣點餐。
楊舒雅饒有興致站在灶台旁，看王燕抻面下面。
面館里的服務員羅英正低頭收拾碗筷。
“還記仇呢？”我跟她打了聲招呼。
“我哪敢啊。”羅英顯然心里的氣還沒消。
過了一會，羅英端著托盤把做好的面條放在餐桌上。
楊舒雅正要動筷，忽然停住動作︰“為什麼點了兩碗一樣的面，你這碗卻多了兩個煎蛋？”
我簡單介紹原因是救了落水的韓夢瑤︰“後來王姐看了你的采訪視頻，每次我來都要多加兩個蛋，怎麼說都攔不住。”
楊舒雅很不客氣地夾走一個蛋︰“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功勞，你可不能獨吞。”
這似乎很合理，如果不是楊舒雅對那件事情進行采訪，王燕也不會知道那件事情。
楊舒雅吃了一口面條，忍不住贊嘆︰“這面條確實筋道，湯頭也鮮，就是地方偏了些，不然生意肯定更紅火。”
說者無心，听者有意。王燕解下圍裙走過來︰“小陳啊，你剛說搬去城東新區了？那邊熱鬧不？”
“王姐是想搬過去？新區現在發展得不錯，寫字樓多，住宅區也密集。”我認真分析給她听。
王燕嘆了口氣︰“這兒的房東又要漲租了。”
“不瞞你說，我確實有搬店的想法，就是不知道要搬到哪里好。”
做餐飲這行，店鋪的位置確實很關鍵，之前我也跟王燕提過這事。
那時房租還沒這麼高，王燕面館的生意也還不錯，能維持下去，她就不想搬。難得今天她主動提起這件事。
“王姐，你也不用太著急，這幾天我幫你留意一下店面。”
王燕要是能搬到新區去，對我來說也是件好事，至少能解決平時吃飯的問題。
我們正說著話，一個穿著挺括襯衫的身影推門走了進來。
竟是以前一起送外賣的張光天，如今當上站長果然打扮得人模狗樣。
他原本帶著笑意的目光掃到我這桌，頓時沉下臉來。
因為羅英的引起的那檔子事顯然還沒翻篇。
“王姐，老樣子來碗牛肉面。”張光天刻意避開我的視線。
王燕對張光天的意見還挺大的，上個月這小子差點把剛滿十八的羅英哄去當外賣站前台。
但來者是客，王燕也沒發火，如常的給你張光天煮面。
張光天突然起身，走進後廚︰“王姐，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
他們的交談我是听得一清二楚。
張光天繼續說︰“可我今天是實打實來送錢的。平台現在有新店扶持政策，”
“只要肯開通線上店鋪，前三個月抽成減半，我還能給你掛首頁推薦位。”
王燕有點心動，之前面館開通過袋鼠外賣，但因為平台抽的太多，根本賺不到錢。
“抽成減半之後是多少？”
“百分之十二！”張光天趕緊補充。
“而且我親自給你運營，保證日均五十單起步。”
我實在是听不下去，便走過去，擋在王燕和張光天中間︰“差不多的了，你趕緊滾。”
張光天一副很好心的樣子︰“我這是在幫王姐拓展生意！你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指手畫腳？”
我說破了他是謊言︰“百分之十二抽成是建立在商家自配騎手的前提下。要是用平台騎手，夜間附加費要抽百分之二十五對吧？”
“還有所謂的活動補貼，商家滿減多少平台就補貼多少？最後核算時服務費里藏著的加權系數怎麼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