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們緊張的臉，心里忽然有點恍惚。
這些條條框框，這些叮囑，一字不差，幾乎都是當年我第一天跑外賣時。
那個吝嗇的站長叉著腰，唾沫橫飛吼給我們這群新人听的。
沒想到有一天，這些曾經左耳進右耳出的話，會從我嘴里原封不動蹦出來，用來教育另一批新人，真是風水輪流轉。
“行了，都清楚了吧？自己先跑起來試試，路上注意安全。遇到處理不了的問題，隨時打我電話。”
解散了幾人，看著他們各自忙碌起來，我剛喘口氣，手機就響了。一看是陳志鵬。
“陳豪！我到了！市客運站，南出口這！”
“別亂跑，我這就去接你。”我掛了電話，抓起車鑰匙就往外走，如果陳志鵬能留下，站點就再多一位騎手。
半個小時後，我接到了陳志鵬，他坐在副駕上，腦袋幾乎要伸出窗外。
“好家伙，市里人也太多了吧！這要是找個媳婦，選擇面可比鎮上寬多了！”
“陳豪，說正經的，你那站點有女的沒？”他來市里要是沖著討媳婦來的。
我握著方向盤，淡淡回了一句︰“有是有。”
“真的？啥樣的？好相處不？”陳志鵬一下就來了興趣。
“但你，把握不住。”我也是實是求事。
“瞧你說的！咋就把握不住了？我條件也沒那麼差吧？”陳志鵬有點不服氣。
“站點現在就兩個女的。”我干脆把話挑明。
“一個叫何詩雨，是個騎手，剛入行幾個月，性子辣得很。”而且跟我已經暗度陳倉了，這話我沒說。
“另一個是張薇，站點的會計，人長得是漂亮，但眼光也高。之前追她的一個公司白領，有房有車的，她都看不上眼。你覺得你行？”
陳志鵬小聲嘀咕︰“那還是先跑單掙錢吧。我就不信踫不著合適的。”
過了一會，車子停在站點門口，陳志鵬一下先是看了一眼站點。
“這站點可以啊，比我鄉下的快遞驛站強不少。”
張薇從里面走出來︰“站長，剛才有人來面試。”
陳志鵬看到張薇，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
我對張薇吩咐︰“新來的，給他登記一下信息。”
陳志鵬立刻屁顛屁顛走到辦公桌前︰“你好，我叫陳志鵬，是陳豪的老鄉，我今年二十八，家里就我一個兒子，在鎮上還有兩間門面房，我現在是單身！”
張薇冷冷的遞過去一張表格︰“填表。姓名，電話，身份證號。其他信息不用寫。”
我在一旁補充︰“你先安心跑單，後面我還會招更多女騎手進來，機會多的是。”
這話倒不全是為了安撫他，我確實計劃著擴大招聘，至少得招上百人。
至于陳志鵬能不能找到女朋友，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我把他拉到堆放物資的角落，翻出兩套嶄新的外賣服塞到他懷里︰“拿著，站里福利，算我給你接風。”
“電瓶車怎麼打算？是準備先租一輛湊合著，還是直接自己買一輛？”
想跑外賣，電瓶車是必不可少的。
陳志鵬想了一下︰“租車太麻煩，我想直接買一輛。”
“那就買，也花不了多少錢，大概就兩千塊錢左右。”
我帶他去了相熟的車行，老板果然給面子，推薦了輛續航足電瓶車，又額外送了兩個頭盔和一把大鎖。
我拍拍他肩膀︰“車有了，我帶你去看看住的地方。”
站點後面有租了幾間集體宿舍，每間能住五六個人。
我載著他拐到站點後巷的一棟居民樓︰“被子枕頭都是新的，WiFi自己連，缺什麼日常用的，附近超市都能買。”
陳志鵬把行李包往上一放︰“有沒有單間，萬一我找到女朋友，就不方便了。”
“這里先住著，到時你自己再去外面租房子。”我以前也是住這種員工宿舍，後來認識林小雨，才去租房子住。
陳志鵬揉著肚子︰“這都忙活一上午了，肚子里早就唱空城計了，你看……”
我正要開口帶他去吃飯，手機就響了。
接起電話，張薇的聲音傳來︰“你們是不是要去吃飯了？帶我一個唄，我也餓了。”
沒等我回答，她又自顧自接了下去，“我看附近有家新開的餐廳，評價好像不錯，就去那吧？我把地址發你。”
我掛了電話，便又陳志鵬說︰“走吧，張薇也去，地方她都定好了。”
陳志鵬听到有美女一起，咧著嘴笑︰“好！”
沒過多久，我們三人走進一家裝潢帶著濃厚西北風情的餐廳，氛圍倒是挺熱鬧。
剛落座點了幾個招牌菜，沒聊上幾句，穿著民俗布褂的服務員就開始上萊了。
草原嫩烤羊排、蔥香烤魚等菜品幾乎瞬間上桌。
我又了眼旁邊那碟色澤均勻的黃米涼糕，心里忍不住嘀咕︰“這速度，這家餐廳八成都是中央廚房配送的預制菜，加熱一下就端上來了。”
張薇卻完全沒在意，早就拿起手機，對著幾盤菜找起角度。
調整著濾鏡，嘴里還念叨著︰“這個光線好，哎你們先別動筷子，我拍個短視頻！”
陳志鵬顯然搞不懂啥叫預制菜︰“聞著可真香！管它咋做的，好吃就行！”
我們三人動起筷子嘗了幾口，彼此交換了個眼神，都沒說話。
陳志鵬最憋不住，嚼著嘴里那塊炖得過分軟爛的牛肉。
“咋沒啥味兒啊，這還沒我們鎮口那家快餐店做的菜好吃。”
他說著又舀了勺炖的金黃的雞湯，品了品，“這雞湯，怎麼沒有雞肉啊？”
“估計是用料理包調的。”我送外時，也是不少商家是做預制菜的。
一份蓋飯，十幾塊錢，幾分鐘就能出餐，是怎麼做的，大家心里都有數。
張薇放下手機，嘗了口菜︰“賣相是挺好，但味道確實，挺一般的。估計心思都花在營銷和快速出餐上了。”
我嚼著那口滋味平淡的羊肉，心里印證了之前的猜測︰“預制菜就這樣，標準化過頭，少了點鍋氣。吃個新鮮環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