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里突然響起一陣痛苦的呻吟，有人腳下一個踉蹌，緊接著“噗通”一聲，重重摔倒在地上。背包里的水壺滾了出去，在石子路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離得最近的葛芸芸想都沒想，立刻轉身沖了過去。本來她自己的腿早就像灌了鉛似的，卻還是不顧渾身的酸痛，一把將摔倒的隊友拉了起來，又彎腰撿起滾遠的水壺，塞進對方手里。
“走。別停下。”她低吼一聲，拽著對方的胳膊就往前沖，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淌，砸在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這一刻，所有人心里的怨氣仿佛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沖散了。她們是朝夕相處的隊友，是能把後背交給對方的戰友，在這條看不到盡頭的返程路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彼此的肩膀。
“還有五公里，到了營區就能喝上熱湯了。不想喝熱湯的，就盡管慢慢磨蹭吧！”楊洛的語氣里帶著點狠勁，卻又藏著不易察覺的鼓勵，以及激將的意圖。
夕陽把山路染成一片金紅時，連帶著路邊的草木都像被鍍上了層溫暖的光暈。
飛鷹女子特戰隊一步一步，一瘸一拐的往早營的方向挪去。
當營區那扇熟悉的大門終于出現在視野里時，所有人再也支撐不住，幾乎是踉蹌著沖過門線，然後一個個“噗通噗通”癱倒在地，橫七豎八的亂躺在地上。
李子戈也不例外，她四肢攤開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視線都有些發花。
楊洛一直站在營區門口，目光平靜地看著陸續“爬”進來的隊員。直到最後一個身影踉蹌著越過門線，他才緩緩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上的時間。
他緊繃的嘴角，終于泛起一絲極淡、卻真實存在的笑意，快得如同掠過天際的流星，轉瞬即逝。
從不戴手表的楊洛，為了這次訓練，特意買了一塊表。
這些平日里英姿颯爽的鏗鏘玫瑰，何曾經歷過這般磨人的戶外拉練？
一進食堂，大家便再也顧不上形象，端起餐盤就狼吞虎咽起來，像是餓了好幾天的小獸，筷子勺子踫撞得叮當作響，嘴里塞得滿滿當當，連說話的空隙都沒有。
好不容易填飽肚子，隊員們回到宿舍，個個像被抽走了骨頭，一屁股倒在床上就再也不想動了，連手指頭都懶得抬一下。
“隊長，我實在不想洗澡了，現在就想倒頭睡覺，哪怕睡死過去都行。”一個隊員有氣無力地嘟囔著，眼楮都快睜不開了。
“我也是，此時此刻腦子里就一個念頭，睡覺，誰都別叫我。”另一個隊員附和著。
“哎喲……痛痛痛！”常寧想翻個身換個姿勢，剛一動彈就疼得齜牙咧嘴，好不容易才艱難地翻過身趴在床上，“真不知道明天那個教官又會想出什麼招來整我們，一想到這兒我就渾身發怵，有點害怕。”
“對呀！鬼知道那個狗頭教官什麼時候會突然吹響集合哨，根本不讓人有安穩覺睡。”葛芸芸氣鼓鼓地捶了一下床板，胸口因憤怒而微微起伏，臉上滿是憤憤不平。
“隊長啊，你說這個楊教官，他狗頭的名號真是沒白叫，簡直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對我們這群姑娘下手也太狠了吧！”一個隊員揉著酸痛的胳膊，說道。
一直沒開口的李子戈，此刻也是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一樣疼，但她臉上更多的是凝重。她深吸一口氣，帶著擔憂的語氣說道︰“同志們，今天大隊長特意交代過，這次集訓是軍區直接下達的命令，規格極高。要是咱們訓練不合格，是真的會被下放回到原連隊，所以誰都不能掉以輕心，必須全力以赴提高自己。”
這話一出，隊員們瞬間像被潑了盆冷水，所有的困意都跑光了。葛芸芸甚至忘了身上的酸痛，“噌”地一下翻身坐了起來，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慌亂︰“隊長，我……我是隊里各項數據最差的那個，要是被淘汰了可怎麼辦啊？我不想離開飛鷹特戰隊！”
“我也不想離開這里……”另一個隊員跟著小聲附和，眼里滿是焦慮。
“我也是…”
一時間，所有人都齊刷刷地朝李子戈投去目光，那眼神里有求助，有不安，還有對未來的惶恐。
李子戈定了定神，語氣堅定的說道︰“這才只是第一天，後面的訓練絕對會更艱難，咱們必須咬著牙堅持下來，我不允許咱們隊里有任何一個人掉隊而被淘汰。”
“可是隊長，我真怕自己堅持不下去……”一個隊員聲音發顫，帶著哭腔。
“堅持不下去也得堅持。”李子戈提高了音量，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咱們好不容易通過層層選拔進入女子特戰隊，難道就這麼甘心放棄嗎？當初的決心都去哪兒了？”
隊員們被問得啞口無言，一個個垂著頭，只覺得肩上的壓力突然變得無比沉重，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我去洗個澡，清醒一下。”李子戈站起身，想了想又叮囑道，“大家抓緊時間休息。記住，千萬別脫衣服，緊急集合只有三分鐘時間，明天說什麼也得準時到位，不能出任何差錯。”
“是，隊長。”
其實，李子戈並不是真的要去洗澡，她心里揣著一團解不開的疑雲，只想立刻找到樂正陵問個清楚。
她快步走到大隊辦公室門口，剛敲了兩下門，里面就傳來了樂正陵的聲音︰“進來吧。”
推開門，樂正陵正坐在辦公桌翻看文件，見她進來，便放下手里的東西，笑著說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所以一直在辦公室等著，沒有離開。”
李子戈也不繞彎子，直接問道︰“大隊，楊洛明明是我特意請過來當教官的，您之前怎麼說是軍區下達的命令呢？”
樂正陵從抽屜里拿出煙盒，抽出一支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才緩緩說道︰“我只能告訴你，這確實是軍區總部大司令親自給我下達的命令。”
“什麼？”李子戈猛地抬起頭，眼楮瞪得溜圓，這會兒她才算是真正被震驚到了。連軍區的大首長都驚動了？他怎麼會知道自己請楊洛當教官這件事？這里面的蹊蹺讓她心里越發不安。
她正想繼續追問其中的緣由，樂正陵卻擺了擺手，打斷了她的話︰“你別再問了，就算問了我也答不上來。大司令什麼都沒跟我細說，只交代了一句，讓我無條件支持楊洛的所有訓練安排，不能有半點含糊。”
李子戈沉默了片刻，又咬了咬牙問道︰“那……您之前說的，訓練不及格就會被淘汰，這話是真的嗎？”
樂正陵掐滅了手里的煙，眼神嚴肅起來，重重地點了點頭︰“是的，這也是命令的一部分。”
“是，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