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瑤親熱地挽著辛綰的胳膊,半拉半拽地將她帶進了內院的花廳。
果然如她所言,雖是中秋佳節,但真正的家宴只設在內院,席間並無外客,只有幾位秦府的近親女眷,以及如同家人一般的裴炎。
見到秦雲瑤帶著一名陌生女子進來,幾位女眷眼中雖掠過一絲驚訝,但聯想到坊間關于秦大公子的傳聞,很快便恢復了常態,微笑著點頭示意,態度還算和善,未讓辛綰感到難堪。
秦雲瑤坐在辛綰左手邊的位置,熱情得如同小太陽。
“綰姐姐,你餓不餓?快嘗嘗這個,這是宮里賞下來的月餅,餡料可跟平時吃的不一樣!”她夾起一塊精致的月餅放到辛綰碟中。
“還有這個,醉仙樓的桂花鴨子,我特意讓廚房學的!”
“還有這個蟹粉獅子頭,炖了好幾個時辰呢……”
她看到什麼好吃的都想給辛綰夾一份,很快辛綰面前的碟子就堆得像小山一樣高。
“雲瑤,夠了夠了,”辛綰連忙笑著制止她,“再多我就真吃不下了。”
“哎呀,你太瘦了,得多吃點!看我大哥把你養的……呃,我是說,你得多補補!”
秦雲瑤差點說漏嘴,趕緊吐了吐舌頭。
這時,坐在對面的裴炎看不下去了,呷了一口酒,悠悠開口。
“二小姐,你這哪是讓人吃飯,分明是喂......咳咳,”他接收到秦雲瑤飛來的眼刀,臨時改口,“分明是體貼過頭了。辛姑娘自己沒手嗎?你看你把人家碟子堆的,都快看不見人了。”
秦雲瑤立刻瞪向他,“要你管!我樂意給綰姐姐夾菜,綰姐姐也樂意吃,我們這叫兩相情願,對不對綰姐姐?”
她尋求同盟。
辛綰笑著點頭。
裴炎“嘖”了一聲︰“人家辛姑娘那是客氣。哪像你,整個一餓死鬼投胎,去年中秋一個人啃了半只烤全羊,嚇得廚子差點以為宴席不夠——”
“裴炎!你胡說八道!”
秦雲瑤瞬間炸毛,臉頰漲得通紅,抓起手邊的一顆冬棗就朝他扔過去,“那、那是那只羊烤得特別小!而且我練武消耗大。”
裴炎輕松地偏頭躲過。
“是是是,二小姐武功蓋世,飯量也蓋世。”
“你!”秦雲瑤作勢就要起身過去揍他,“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辛綰看著他們倆孩子氣的斗嘴,你來我往,吵吵鬧鬧,竟覺得格外有趣,連日來的陰郁都被沖淡了不少。
宴席過半,氣氛愈發熱絡,唯獨主位空著。
秦滄去了書房許久還未回來。
秦雲瑤吃得差不多了,閑不住性子,支著下巴,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碗里的糯米藕,嘀咕道︰“大哥怎麼去了這麼久?爹有什麼要緊事非得現在說嘛,飯菜都要涼了。”
裴炎給自己斟了杯酒︰“老爺子找將軍,自然是談正事,軍務也好,朝務也罷,哪是三兩句話能說完的?急什麼,咱們吃咱們的。”
“可我好奇嘛!”秦雲瑤放下筷子,眼楮滴溜溜地轉向書房的方向。
“爹該不是要給大哥介紹哪家閨秀吧?不行不行,我可只認綰姐姐一個嫂嫂。”
她越想越坐不住,“不行,我得去瞧瞧!”
裴炎一听,連忙攔住︰“我的二小姐,你可消停點吧。將軍和老爺子議事,最忌諱旁人打擾。你忘了上次你偷听他們談論邊關馬政,被罰抄了整整一百遍《孫子兵法》的事了?”
秦雲瑤被他提起糗事,臉一紅,但好奇心終究佔了上風。
她眼珠子骨碌一轉,目光落在安靜坐在一旁的辛綰身上,頓時計上心頭。
她挽住辛綰的胳膊,軟聲央求︰“好姐姐,我一個人去怕挨罵,你陪我去嘛!”
辛綰連忙擺手︰“這怎麼行?雲瑤,將軍與老將軍議事,我們不該去打擾的。”
“我們就在外面遠遠地看一眼,听听動靜就好,絕不靠近!好不好嘛綰姐姐……”秦雲瑤使出撒嬌耍賴的功夫,搖晃著辛綰的胳膊,硬是將她從座位上拉了起來。
辛綰見幾位女眷也都笑吟吟地看著,並未出聲阻止,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被秦雲瑤半拖半拽地拉出了花廳。裴炎在後面搖頭失笑,也懶得再管。
兩人悄聲沿回廊走向書房方向。
越靠近書房,喧鬧聲越小,四周也越發安靜。
眼看就要到書房外了,秦雲瑤忽然“哎喲”一聲,捂住了肚子,眉頭緊皺。
“怎麼了?”辛綰忙問。
“我好像......好像晚上冰鎮果子露喝多了。”秦雲瑤苦著臉,“不行不行,我得先去更衣,綰姐姐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說完,也顧不上辛綰了,提著裙子就急匆匆地往另一邊的淨房跑去。
“雲瑤!”辛綰喚她不及,只得獨自留在原地。
夜風微涼,吹動廊下的燈籠,在她腳下投下晃動的光影。
她覺得自己在此停留甚為不妥,轉身便欲先回花廳。然而,就在她剛要抬步的瞬間,書房內傳出了秦滄的聲音。
“父親,陸崢之事與辛綰無關。她不過是恰逢其會……”
辛綰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她下意識地往廊柱的陰影里縮了縮,屏住了呼吸。
“無關?滄兒,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何時?”,秦老將軍的聲音響起,“你可知今晚多少雙眼楮看著?你就迫不及待地將她公然帶回府中,此舉無異于授人以柄,太子那邊正愁找不到你的錯處!”
聞言,辛綰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
書房內沉默了一瞬,接著,秦滄的聲音再次響起。
“正因如此,才更不能永遠讓她藏在別苑。父親,我打算給她一個新的身份,一個清白的來歷,正式納入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