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亦安什麼也沒問,只是看了眼甦昀和地上趴著的甦二娘。
他又看了眼雲舒,神色復雜。
“來人,把二夫人抬回院子里去請大夫。今天的事,誰若敢傳出去半句,便是與我甦亦安為敵,與整個甦家為敵。”
甦亦安說完便和肖墨白一起將韶華帶了回去。
韶華被安置在床榻上,不知什麼時候韶華已經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甦亦安看著肖墨白凝神診脈的側臉,眼底全是未散盡的驚悸和擔憂。
“她怎麼樣了?”
甦亦安的聲音傳來,肖墨白收回診脈的手,沉吟片刻才開口說道︰
“少夫人方才落水,怕是染了風寒。一時的急火攻心,才讓她陷入沉睡。你也不必過于擔心……”
空氣中彌漫著安神香清苦的味道,床榻上的韶華緊緊的蹙著眉頭,沒有睜開眼卻是一直低聲呢喃著。
甦亦安在她的床邊坐下,湊近些許才听清韶華口中的是“別過來。”
韶華醒過來的時候,一眼便看到甦亦安在。
她眼底的驚恐還未來得及散去,卻在看到甦亦安的一霎那了然。
剛剛昏睡間,她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了林平州……
她穿著嫁衣被逼到了護城河邊,他身後跟著一群黑衣人,她想不起來是什麼原因,只想起了那種撕心裂肺的難過,還有她跳下護城河的決絕。
夢中的嫁衣紅的刺眼,林平州的聲音慌亂而又尖銳。湍急的河水撲鼻而入,就和剛剛她掉進池塘的感覺一樣;窒息又伴隨著巨大的恐懼。
“可是嚇到了?”
甦亦安帶著詢問的目光看著她,韶華下意識猛地抓住了他的手,握得緊緊的不肯松開。
甦亦安只當韶華是因為落水而受到了驚嚇,他拍拍她的手叫她放松,柔聲的安撫著。
韶華看向甦亦安眼中的擔憂,猶豫著是不是要同他講,他剛剛想起來的事情。
“夫……夫君。”
韶華有些遲疑,這幾天她的這聲夫君叫的十分順口。
可在想起了林平州後,竟然會在再次開口的時候,有些叫不出口的感覺。
“嗯?”
甦亦安應聲,耐心的等著韶華繼續開口。
“我可能嫁過人。”
韶華說這話的時候,小心的看著甦亦安的臉色。果然,甦亦安一听,臉色變了又變。
“你想起來以前的事了?”
甦亦安問著,袖子中的手無聲的收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著什麼,他突然間有些害怕,害怕韶華想起了以前的事就要離開。
韶華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她與甦亦安說著︰
“我只想起了一部分……我蓋著蓋頭被人扶著拜了堂。然後我那新婚丈夫竟然在新婚夜要殺我,我被逼的跳了河,被朱鵬飛救了下來,他又將我送到了甦家。
至于其他的,我還是沒有想起來。”
韶華有些委屈,說的卻都是實話。
她依然沒有想起自己的身份,也沒有想起記憶中那個好看的新婚丈夫為什麼要逼死自己。
韶華同樣緊張,滿心的擔憂。這些日子的相處,韶華很貪戀在甦亦安這里的這份安心。
甦家的圍牆內,瑣碎的小事對韶華來講,有種難以言明的安全感。再加上甦亦安的維護,她實在是害怕甦亦安會嫌棄她,將她趕出去。
她丟失的那部分記憶是血腥的,是混亂可怕的。她開始擔心自己是一個壞人,她擔心自己的存在會給甦家帶來麻煩。
攫住她的是不安和對未來的不確定,韶華用力地近乎絕望地閉上了眼楮,不敢再與甦亦安對視。
“現在不是沒事了麼?!?不要害怕了。這世間,除了生死其他的都不算什麼的。”
甦亦安嘆息著,目光溫柔又堅定。
搖搖曳曳的燭火照在他們的身上,讓他們的影子糾纏在一起。
她怕他趕她走,他怕她離開。兩人心照不宣,卻誰都沒有明說。
再次睜開眼,韶華還沒來得及收起眼底的迷茫與脆弱,她緩緩地抬頭望向甦亦安,原來他只是以為她是在因為劫後余生才引起的恐慌。
是啊,對于常年病弱、朝不保夕的甦亦安來講,確實除了生死沒什麼別的事。
她現在還活著,就很好了。
“謝謝你,你真好。”
韶華靠在床頭,感謝著甦亦安的溫柔與包容。
更多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敲門聲打斷。
甦夫人來了,身後跟著低眉順眼的雲舒。
雲舒的手里端著一盤子補品,看上去乖順無比。
“母親。”
甦亦安起身,見甦夫人來了,便點頭示意。
甦夫人先是看了看了甦亦安,隨後目光落在韶華身上。
韶華依舊是喊甦夫人一聲夫人,那聲母親她是如何都無法叫出口的。
“少夫人,這是夫人特意讓人炖的燕窩,您趁熱喝,壓壓驚。”
雲舒將那補品放在桌子上,言語間恭敬的和只有她與韶華在的時候判若兩人。
韶華看了眼燕窩,並沒有順從的喝了。
甦夫人見狀倒是也沒有責怪她,反倒是語氣平淡的開口數落起來︰
“今日池塘邊的事,我听說了。雖說二房家的那小子是初于救人心切,可眾目睽睽之下,你二人衣衫盡濕,肌膚相親。終究是有損清譽,失了體統。”
甦夫人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向韶華︰
“我們甦家都是體面人,最重規矩。你是少夫人,是安兒的媳婦。
一言一行更應該謹守婦道,維護甦家顏面。
你不覺得,今日的行為……讓安兒蒙羞嗎?”
甦夫人剛一說完,雲舒便適時地輕聲附和︰
“夫人說的極是,像是少爺這般光風霽月的人,若是被外人說閑話……奴婢真是替少爺不值。”
甦亦安剛要開口,就听韶華先開口懟了回去;
“主子間說話,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這就是所謂的重規矩?少爺如何,哪里輪得到你來評判值不值得?”
雲舒沒想到韶華敢當著甦夫人和甦亦安的面,直接這樣子說自己。
她連忙跪下說著奴婢知錯,卻發現韶華根本沒有在意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