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晴的公開道歉信在文學圈引起了軒然大波。
信發布在作協官網的第二天,林夏和宋言並肩站在教室的窗邊,看著樓下幾個記者模樣的人被保安攔在校門外。
“沒想到會鬧這麼大。”周雨湊過來,壓低聲音,“現在全網都在討論這件事,我們文學社的投稿郵箱都快被擠爆了。”
宋言的表情很平靜︰“這是她應得的。”
林夏輕輕踫了踫他的手。自從對質結束後,宋言變得異常沉默。她知道,真相大白帶來的不僅是解脫,還有對父親所受痛苦的更深理解。
午休時,班主任李老師把宋言叫到了辦公室。
“學校領導很關心你和你母親的狀況。”李老師遞過一杯溫水,“如果需要心理輔導,或者任何其他幫助,隨時告訴我。”
“謝謝老師,我們還好。”宋言接過水杯,“母親說,終于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那就好。”李老師點點頭,“另外,出版社聯系了學校,希望正式出版你父親的《影之書》,由你來做序。學校認為這是件好事,但尊重你們的決定。”
這個消息讓宋言怔住了。他低頭看著杯中晃動的水面,良久才說︰“我需要和媽媽商量。”
那天放學後,宋言和林夏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墓園。
宋辭的墓碑很簡潔,只有名字和生卒年月。宋言將一束白菊放在墓前,輕輕拂去墓碑上的灰塵。
“爸爸,你都看到了嗎?”他輕聲說,“你的《影之書》就要出版了。”
林夏靜靜站在他身後,看著夕陽將墓碑的影子拉長。微風拂過,旁邊的松樹發出沙沙的響聲,仿佛在回應。
“媽媽同意了。”宋言繼續說,聲音更加輕柔,“她說,這是你一直希望的——用自己真實的 音說話,哪怕那個聲音充滿痛苦和掙扎。”
他從書包里拿出綠色筆記本的復印件,小心地放在墓碑前。
“這是你最真實的創作,應該被世人看見。”
離開墓園時,天色已晚。第一顆星星出現在墨藍色的天幕上。
“我想為《影之書》寫序。”宋言突然說,“不是以兒子的身份,而是以一個讀者的身份。”
林夏點點頭︰“這是個好主意。”
接下來的日子,宋言沉浸在為《影之書》作序的工作中。他反復閱讀父親的詩歌,試圖理解那個在公眾形象背後真實的宋辭。
林夏則常常陪他在轉角咖啡館寫作,看他時而奮筆疾書,時而停筆沉思。有時他會抬起頭,與她討論某句詩的理解。
“這首《鏡中之火》,”他指著筆記本上的一頁,“我以前以為寫的是創作靈感,現在才明白,寫的是被剽竊的痛苦。”
林夏讀著詩句︰
「我點燃的火,
在別人的鏡中燃燒。
他們贊美那反射的光,
卻不知真正的火焰,
正在黑暗中漸漸熄滅。」
“但你找回了那團火。”她輕聲說,“現在,真正的火焰可以繼續燃燒了。”
宋言看著她,眼中的陰霾漸漸散去︰“你說得對。”
周五的文學社活動時間,宋言宣布了一個決定。
“下學期,我將辭去社長職務。”他的話引起一片嘩然。
“為什麼?”社員們紛紛表示不解,“你做得很好啊!”
宋言抬手示意大家安靜︰“我需要更多時間整理父親的作品,也為自己的創作留出空間。而且——”
他看向林夏,微微一笑︰“我認為文學社需要新的聲音,新的視角。我推薦林夏擔任下一任社長。”
這個提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贊同。林夏驚訝地看著宋言,他從未跟她提過這個想法。
“你可以的。”他在桌下輕輕握住她的手,“我相信你。”
活動結束後,他們留在教室討論交接事宜。
“你真的想好了?”林夏問,“你為文學社付出了這麼多。”
“文學社不應該是一個人永遠的舞台。”宋言整理著桌上的稿件,“而且,我發現了比管理社團更重要的事。”
“是什麼?”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認真地看著她︰“陪伴重要的人,做真正想做的事。父親用他的經歷教會我,人生太短暫,不應該浪費在迎合他人的期待上。”
窗外的夕陽將教室染成金色,他的眼楮在光線下顯得格外明亮。
“下個月,《影之書》的新書發布會,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嗎?”他問。
“當然。”她毫不猶豫地回答。
回家的路上,他們聊著未來的計劃。宋言打算報考文學專業,繼續寫作;林夏則對編輯工作產生了興趣。
“也許以後,我可以做你的編輯。”她半開玩笑地說。
“那將是我的榮幸。”他的回答卻很認真。
分別時,宋言從書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這是序言的初稿,想請你第一個看。”
林夏接過信封,感覺手中沉甸甸的。這不僅是文稿,更是他毫無保留的信任。
那天晚上,她在台燈下讀完了序言。宋言的文字冷靜而克制,卻充滿力量。他不僅分析了詩歌的藝術價值,更寫出了一個兒子對父親的理解與懷念。
在序言的最後,他寫道︰
「父親用他最後的創作告訴我們︰真實也許痛苦,但唯有真實,才能讓靈魂獲得真正的自由。
願每一個讀到這些詩句的人,都有勇氣面對自己的影子,擁抱完整的自我。」
林夏合上文稿,眼中泛起感動的淚光。
窗外,一輪新月掛在夜空,清冷而明亮。她拿起手機,給宋言發了一條信息︰
「序言寫得很好。你父親一定會為你驕傲。」
他回復得很快︰
「因為有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