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排練室氣氛有些微妙。
周雨一見到林夏就擠眉弄眼，被林夏用眼神制止了。宋言則一如既往地專注，仿佛周末公園里的插曲從未發生。
“今天我們要完整地走一遍流程。”宋言將節目單分發給每個人，“從開場視頻到最後的集體朗誦，一個環節都不能漏。”
林夏接過節目單，發現他連夜做了細致的調整，將她提出的幾個建議都融入其中。
排練開始，一切井然有序。當輪到林夏獨誦那封“無名信”的片段時，她深吸一口氣，走上臨時搭建的小舞台。
「那個在轉角遇見你的下午，
是我平凡生命里最不平凡的奇跡。」
當她念出這句時，目光不自覺飄向台下的宋言。他正低頭看著劇本，但她看見他的筆尖停頓了一下。
排練進行得出奇順利，比預期提前半小時結束。
“今天狀態很好啊！”周雨開心地拍手，“照這個進度，我們絕對能在文化節上驚艷全場！”
大家陸續離開後，林夏發現自己的水杯忘在排練室了。她折返取回時，卻發現宋言獨自一人坐在舞台邊緣，手里拿著那張她寫的回信。
他看得那麼專注，連她推門的聲音都沒听見。
林夏猶豫著是否該悄悄退出去，但他已經抬起頭來。
“我回來拿水杯。”她解釋道。
他點點頭，小心地將信紙折好收起來︰“今天的獨誦，情感很到位。”
“謝謝。”她走近幾步，“你是在...修改劇本嗎？”
“不，只是重溫一些文字。”他往旁邊挪了挪，示意她可以坐下。
林夏在他身旁坐下，兩人的腿幾乎相觸。空蕩蕩的排練室安靜得能听見彼此的呼吸聲。
“那天在公園，”他忽然開口，“你想說什麼？”
林夏的心跳驟然加速。她沒料到他會如此直接地問起這個。
“我...我想說，我也很感謝你的出現。”她輕聲說，不敢看他的眼楮，“轉學之初，我很不適應。是你的存在，讓這個陌生的地方變得熟悉起來。”
他沉默了片刻︰“僅僅是因為這個？”
排練室的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柔和的陰影，他的眼神專注而認真，讓她無處可逃。
“不完全是。”她終于鼓起勇氣迎上他的目光，“還因為...你是你。”
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她感覺整個排練室的空氣都凝固了。窗外的風聲、遠處操場上學生的嬉鬧聲，全都消失不見，世界里只剩下他逐漸明亮的眼眸。
“林夏，”他輕聲喚她的名字，聲音里有種她從未听過的柔軟，“我——”
排練室的門再次被推開。
“咦？你們還沒走啊？”是負責鎖門的保安大叔，“我準備鎖門了，你們快點收拾東西。”
那一刻，林夏幾乎要相信這世界上真的存在某種詛咒——每當宋言要說什麼重要的話時，總會被人打斷。
他們默默收拾好東西，一前一後走出教學樓。夕陽將天空染成橘紅色，校園里已經沒什麼人了。
“我送你回家。”宋言說，語氣不容拒絕。
這一次，他們沒有乘坐公交車，而是選擇了步行。兩站路的距離，在沉默中顯得格外漫長，又格外短暫。
走到林夏家小區門口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路燈剛剛亮起，在漸濃的暮色中暈開一圈圈溫暖的光。
“剛才在排練室，”宋言停下腳步，面對著她，“我想說的是...”
他頓了頓，仿佛在斟酌詞句︰“我想說的是，那個轉角的下午，對我而言也同樣是個奇跡。”
林夏屏住呼吸，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我不知道該如何準確地表達這種感受，”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就像在茫茫書海中，突然發現一本你尋找已久的書；就像在漫長的雨季里，突然遇見一個放晴的午後。”
他的比喻讓她想起他筆記本上的那些句子，想起那封無名的信，想起他們共撐一把傘走過的雨巷。
“我明白。”她說。
“你真的明白嗎？”他向前邁了一小步，距離近得她能看見他眼中自己的倒影，“我想說的是，我——”
“林夏！”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小區門口傳來。
林夏轉過頭，看見母親正站在那里，手里提著垃圾袋，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
“阿姨好。”宋言迅速後退一步，禮貌地問好。
“是宋言啊，謝謝你送林夏回來。”林母笑眯眯地說，“要不上來坐坐？我剛做了些點心。”
“謝謝阿姨，但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家了。”宋言禮貌地拒絕，然後看了林夏一眼，“明天見。”
“明天見。”
林夏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五味雜陳。
“看來我打斷了好時機？”母親走到她身邊，輕聲調侃。
“媽！”林夏的臉一下子紅了。
那天晚上，林夏躺在床上，反復回味著宋言未說完的話。她拿出手機，給他發了一條短信︰
「謝謝你今天的坦誠。我也一樣。」
幾分鐘後，他回復了︰
「下一次，我一定會把話說完。晚安。」
林夏將手機貼在胸口，感受著自己過快的心跳。窗外的月光如水銀般傾瀉而入，照亮了她唇邊無法抑制的笑意。
也許，有些話說不說完並不重要。當他們彼此凝視時，那些未盡的言語早已在目光中完成了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