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妖言惑眾,妄議國運,如今已經敗露,還不知罪?”
此時,蔡絛從百官中走出,出面指責吳曄。
吳曄神色平淡︰“何事?”
他不要皮臉的樣子,讓一直沒說話的皇帝面沉幾分,蔡絛冷笑,仿佛看見一個將死之人。
“你可說丙申年甲午月庚戌日,艮宮有魔星現,破坎宮之魔,天道大變……?
“貧道說過!”吳曄平淡回應。
“如今已經是丙申年甲午月庚戌日,你說的大禍在哪?”
蔡絛聲色俱厲,步步緊逼,想要看吳曄驚慌失措的樣子,但吳曄卻讓他失望了,因為他從頭到尾臉色都沒變過。
“在東北,貧道所言,此時應該已經應驗了!”
“你還想拖延時間,苟延殘喘?”
蔡絛的臉,幾乎貼在吳曄眼前,但吳曄早就有準備,無視他。
他只是淡淡的,望向宋徽宗。
宋徽宗的臉色變幻,有些閃躲,吳曄暗暗嘆氣,這家伙果然在關鍵時刻就靠不住。
身為君王,宋徽宗其實並不傻,但他缺了一些膽氣,一些擔當。
遇事退縮,不似人君。
但自己沒得選,他必須拿下這位君王的信任。
“陛下讓微臣前來,也是因為此事?”
“非也……”宋徽宗見吳曄直接問詢他,本能推卸責任,他說道︰
“朕听說先生跟通妙先生有沖突,所以……”
他軟弱的模樣,不但吳曄內心看不起,其他官員也將皇帝的表現看在眼中。
吳曄暗嘆,回道︰“確有其事,臣弟子受了欺負,臣幫弟子出氣!”
“吳曄……”
蔡絛年輕氣盛,見吳曄直接無視他,自顧跟皇帝聊起來。
他惱羞成怒,當場打斷。
吳曄只是淡淡瞟了他一眼,皺眉︰“貧道與陛下言談,蔡待制何故打斷?”
他一句話讓蔡絛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吳曄對他的反擊,變得毫不掩飾。
如果說,上次和吳曄見面,他對自己只是有幾分若即若離的疏離,此時二人的矛盾徹底公開化了。
當然,這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他和身後的父親的敵意。
可是吳曄敢當面落他面子,也是他想不到的。
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
宋徽宗見此,咳嗽一聲,道︰
“其實朕也想問一下先生,關于昔日預言……”
吳曄等到皇帝親口詢問,才將目光從蔡絛身上收回來,他環顧四周,果然百官都用玩味的眼神看著自己。
都在等自己尋死是吧,吳曄冷笑。
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沒有極致的打壓,如何能顯得他莫測高深。
“回陛下,昔日天機不可泄露,臣說得有些模糊,如今天機應驗,臣倒是可以說得清楚些!”
“先生明示!”
宋徽宗見吳曄還有話說,趕緊做出請教的姿態。
“艮宮有變,印在沈州……!
此亂落艮宮易主,天機大變,如今天機應驗,消息過幾日應該能傳到汴梁了……”
吳曄說得斬釘截鐵,信念感十足。
朝中文武,一時間面面相覷。
“你的意思是,沈州有變?”
許久不說話的蔡京,突然開口。
“不是大亂,是易主”
吳曄轉身,對上蔡京的眼神,這位宰相听到吳曄的話,臉上也不免露出震驚之色。
遼陽府陷落,吳曄可真敢說啊。
這個道士為了圓上他一個謊言,不惜用另外一個謊言去彌補。
可是就算這樣,也不足以逃脫他的死罪,甚至,他會因為自己新的謊言,讓他陷入更加絕望的境地。
蔡京震驚之後,臉上的表情,化成一種冷漠的憐憫。
在他看來,吳曄不過是預言被破之後,垂死掙扎罷了。
可是吳曄還在繼續說︰
“正月之亂,乃是天機異變之征召,高永昌奪遼陽,為艮宮魔變,但此非天魔之主,佔不得其位太久。
所以,真正的艮宮之魔,乃是東北女真……”
“此魔星升空,危及遼、宋二國也……”
吳曄當著眾人的面,侃侃而談。
但其他人看他的樣子,卻越發覺得像是個傻子。
吳曄也明白他們的心態,因為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此時的女真人,在北宋朝廷這些文人士大夫眼里,跟野人差不多。
宋朝關于北方的情報收集,也只能用災難來形容,作為一個和遼國對峙多年的朝廷,北宋始終沒有對北方的鄰居建立足夠靠譜的情報渠道。
就連這次大變的消息傳回汴梁,朝廷甚至以為遼國會轉移矛盾南侵北宋。
實在可笑。
他們的短視和無知,才會導致了後邊的一系列昏庸的國策,最後落得一個亡國的下場。
果然,吳曄話音落。
在場許多官員都哄笑起來。
“妖言惑眾,你若說遼國內亂便可,就算女真人能奪高永昌的勢力,與我大宋何干?”
“高永昌也算是個人物,豈能說倒就倒?”
“諸位大人,你們就真的相信,他能預言千里之外的戰爭不成?”
污言穢語,指責之聲,紛沓而來。
宋徽宗臉色變幻,不知道該不該為吳曄說話。
“你若妖言惑眾,當如何?”
蔡京冷笑,詢問吳曄……
“前方的戰報,最快也要三到七日才能回來,你若以為如此能多活幾日,就打錯主意了……”
吳曄面對這位,只是笑笑︰
“若消息不實,貧道當死,永墮幽冥……”
他轉問︰“若貧道所言不虛,太師可否還貧道一個清白?”
“好!”
吳曄身上的信念感實在太重,就連蔡京也鬼使神差應下吳曄的話。
吳曄得了蔡京一個答案,轉身,朝著皇帝禮拜。
“請陛下將微臣留在宮中,等著北方的消息!”
“先生……不必……”
宋徽宗遇事軟弱的的性子,在關鍵時刻又變得扭捏起來,吳曄抬頭。
君臣二人對視一眼,眼前的少年道士,眼中多了一分莫名的決絕。
這是對自己絕對的自信,也是一種無聲的抱怨。
皇帝登時紅了臉,他一個月前才與吳曄惺惺相惜,認了天上的君臣關系。
可他這個一個月的表現,確實不算地道。
“正好,做做祈雨的準備……”
吳曄淡淡說了一句,此時,眾人猛然發現。
確實從五月起,已經好久沒有下雨了……
難道,吳曄的另外一個預言,也要應驗了……
“麻煩先生了!”
皇帝知道吳曄是給他台階下,答應了吳曄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