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次想逃婚

第十六章︰署名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他就這麼走了 本章︰第十六章︰署名

    那杯被他悄然更換的花茶,像一道溫和的咒語,驅散了我筆尖最後的滯澀。

    我不再試圖去定義“光”,而是開始追逐它。追逐它在畫架金屬桿上跳躍的斑點,在亞麻畫布紋理間流淌的痕跡,在顏料管錫皮蓋上反射的冷輝。我調和著顏色,不再是單純的明亮,而是細膩地捕捉光線在不同質地、不同角度下呈現的微妙變化——那里面藏著灰,藏著藍,甚至藏著不易察覺的、流轉的紫。

    時間在筆尖的沙沙聲中悄然流逝。當我終于感到頸肩酸痛,放下畫筆時,窗外已是華燈初上。畫布上,不再是空無一物,也不再是陰郁的《困獸》。那是一幅未完成的靜物,主體是那個普通的玻璃水杯,陽光穿過它,在虛構的桌面上投下清澈的、帶著微妙色彩的光影。筆觸依舊帶著我特有的敏感和些許不確定,但整體色調是明亮的,干淨的,甚至帶著一種初生般的、小心翼翼的溫暖。

    我看著它,心里涌起一種陌生的、微弱的成就感。不是因為畫得有多好,而是因為我似乎,終于笨拙地,觸摸到了那道命題的邊緣。

    肚子傳來輕微的咕嚕聲。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幾乎一整天沒怎麼吃東西。

    走出畫室,公寓里燈火通明,卻依舊安靜。餐桌上擺放著晚餐,用保溫蓋罩著。旁邊沒有便簽。

    我默默坐下,揭開蓋子,是清淡可口的飯菜,旁邊依舊放著一杯溫熱的、和下午一樣的花茶。

    他回來過。又走了。

    這種無聲的照料,比任何言語都更讓我心緒不寧。它不像契約里規定的義務,更像一種……隱秘的牽絆。

    接下來的幾天,我幾乎完全泡在畫室里,與那幅《光與杯》較勁。沈恪依舊忙碌,但我們之間似乎形成了一種新的默契。他不再詢問進度,但總會在我專注到忘記時間時,讓阿姨送來溫熱的茶水點心,或者,在深夜我拖著疲憊走出畫室時,發現客廳的角落里亮著一盞為他(或許也是為我?)留的燈。

    直到周末傍晚,我剛剛給畫作簽上名字,放下畫筆,準備休息一下。手機響起,是沈恪。

    “收拾一下,半小時後出發。”他的聲音透過听筒傳來,帶著一貫的不容置疑。

    “……去哪?”我的心下意識一緊。又是晚宴嗎?那套華麗的鎧甲,那些審視的目光……

    “一個私人收藏館的小型開幕酒會。”他似乎听出了我的遲疑,難得地多解釋了一句,“李老也在,他上次對你印象不錯。展出的是一些當代水墨,你應該會感興趣。”

    李老……那個說我“懂得留白”的長者。私人收藏館,當代水墨……听起來,似乎沒有之前那些商業晚宴那麼令人窒息。

    “……好。”我應了下來。

    “穿上次Eva送的那條藕粉色裙子就行。”他補充道,然後掛了電話。

    沒有要求盛裝,沒有指定珠寶。他甚至記得哪條裙子讓我感覺更舒適。

    半小時後,我穿著那條質地柔軟的藕粉色連衣裙,頭發松松挽起,只涂了淡妝,站在玄關。沈恪從書房出來,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走吧。”

    收藏館坐落在一個安靜的街區,由一棟老洋房改造而成,環境清幽。來的賓客不多,大多氣質沉靜,衣飾低調而有品位。空氣中飄著淡淡的墨香和茶香。

    沈恪一進門,便有人迎上來寒暄。他從容應對,手臂依舊習慣性地虛攬在我身後,形成一個保護的姿態。我跟著他,目光卻被牆上的畫作吸引。那些水墨作品,寥寥數筆,意境深遠,確實比商業宴會上那些浮華的交談更讓我放松。

    李老果然在,看到我們,笑著招手。

    “沈恪,王小姐,你們來了。”他目光慈祥地落在我身上,“王小姐今天這身,很襯這里的氛圍。”

    “李老您好。”我微笑著回應。

    我們駐足在一幅題為《听雨》的畫前,畫面大片留白,只在右下角有幾片墨色渲染的荷葉,一滴欲墜未墜的水珠,意境空靈。

    “王小姐覺得這幅畫如何?”李老饒有興致地問我。

    我看著那幅畫,想起沈恪說過“光的意義在于它照亮了什麼,塑造了什麼”。這幅畫的“光”,或許就是那片巨大的留白,它讓那幾片墨荷和一滴水珠,擁有了無限的想象空間。

    “我覺得,”我斟酌著詞語,聲音不大,卻比上次從容了許多,“這片留白,就是畫的呼吸。它讓簡單的物象,有了生命和聲音。”

    李老眼中贊賞更濃,看向沈恪︰“沈恪啊,你這位女朋友,了不得,有靈性。”

    沈恪側頭看了我一眼,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轉瞬即逝。“她最近,確實在畫‘光’。”

    李老挑眉,更感興趣了︰“哦?畫光?這可是個難題。畫得如何?”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地看向沈恪。他會怎麼說?會評價我那稚嫩的、未完成的嘗試嗎?

    沈恪的目光與我對上一瞬,然後平靜地轉向李老,語氣淡然,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肯定︰

    “很有天賦。”

    四個字。

    輕飄飄的,落在我的心上,卻重如千鈞。

    他……在肯定我?在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者面前,用如此篤定的語氣?

    一股熱流猛地沖上我的臉頰和眼眶,我慌忙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裙擺。

    李老哈哈一笑︰“能得到你這麼一句評價可不容易。王小姐,期待看到你的作品。”

    後面他們又聊了些什麼,我幾乎沒听進去。耳朵里反復回響的,只有他那句“很有天賦”。

    直到酒會接近尾聲,我們準備離開。走到門口時,一位穿著中式長衫、氣質儒雅的中年男士迎了過來,是這家收藏館的主人,姓徐。

    “沈總,王小姐,感謝賞光。”徐館主笑著寒暄,目光落在我身上時,帶著真誠的欣賞,“剛才听李老提及,王小姐也是位畫家,最近在創作‘光’系列?”

    我有些窘迫,連忙擺手︰“不敢當,只是……一些練習。”

    “藝術家總是謙虛。”徐館主笑道,遞過來一張名片,“如果王小姐不介意,作品完成後,我很希望能有機會欣賞。我們這里偶爾也會為一些有潛力的年輕藝術家舉辦小型沙龍。”

    我怔怔地接過那張質感溫潤的名片,指尖微微發燙。

    沈恪站在我身旁,沒有替我回答,只是對徐館主微微頷首︰“有機會再聯系。”

    回去的車上,我捏著那張名片,看著窗外流淌的霓虹,心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漾開一圈圈混亂而滾燙的漣漪。

    天賦……沙龍……這些詞匯,與我過去那個封閉的、自我否定的世界,相距甚遠。

    “緊張了?”沈恪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我轉過頭,看向他。車廂內光線昏暗,勾勒出他清晰的側臉輪廓。

    “你……為什麼那麼說?”我忍不住問,“我的畫,明明還很……”

    “我說的是天賦,不是成品。”他打斷我,目光依舊看著前方,語氣平穩,“天賦是種子,需要被發現,被承認,才有破土的可能。”

    他頓了頓,終于側過頭,深邃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線下,像蘊藏著星火的夜。

    “王媛,你缺的從來不是天賦。”

    “你缺的,是承認自己擁有它的勇氣。”

    車子駛入車庫,停穩。

    他解開安全帶,卻沒有立刻下車,而是轉過頭,徹底地看向我。

    “現在,”他聲音低沉,在寂靜的車廂里清晰可辨,“有人承認了。”

    “接下來,看你的了。”

    他推門下車。

    我獨自坐在車里,手里緊緊攥著那張名片,和他那句“很有天賦”,像攥住了兩把滾燙的、能灼傷掌心的火種。

    車頂燈熄滅,周遭陷入黑暗。

    可我的心里,卻仿佛被誰,驟然點亮了一盞燈。

    而那盞燈的署名,

    叫做,

    沈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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