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
“兄弟,你怎麼還在掃地啊?”
新的一日,陳修瀚怔怔看著不遠處那道打掃的身影,表情木然。
識破下毒手法,抓捕下毒犯人,甚至引蛇出洞,將一群六扇門捕快擒拿,替寺內挽回了一場重大的危機。
最牛逼的是,連四大名捕都敗在劍下。
如此功勞,不得起飛嘍?
結果他看到了什麼?
破案前,是掃地僧。
破案後,還是掃地僧。
這不白破案了麼?
寺內居然不為這等人才轉正?
那自己不是更完蛋了?
但看著看著,陳修瀚又覺得移不開眼楮了。
因為展昭此時的掃地,不僅僅是掃地。
而是在動與靜之間,尋找一個奇妙的平衡點。
明明掃地時,手在動,腳在動,腳下的塵土在動,落葉在動,但心中卻越來越靜。
最終。
整個環境都好似定格,成了一幅靜態的畫面。
參悟《清淨如來藏》的普遍思路是,安耐毀譽,八風不動,以參禪打坐為主的靜功。
可展昭覺得這不適合自己。
于是乎,他揉合了“靜、定、止、觀、覺、同”,將“澄心決”進階為“六心澄照訣”。
此訣不限于打坐,行走坐臥,皆可修持,旨在使修行者于紛擾中保持本心。
散亂時可“靜心”,昏沉時可“定心”,執著時可“止心”。
迷失時可“觀心”,體悟時可“覺心”,究竟處可“同心”。
以上是較為極端的情況,事實上是日常中,六心可同修,恰能與凝煉後的六爻竅穴呼應。
“六心澄照,本來無垢,隨緣應物,自在逍遙!”
展昭默默念誦,眉宇間露出喜悅。
“六心澄照訣”並非他的自創,而是從《清淨如來藏》里體悟出來。
但相比起“六爻無形劍氣”完全由酒道人傳授,“六心澄照訣”中有包含了不少他的武學感悟在。
這種大框架不變,小細節里可以決定的感覺,既不好高騖遠,又有種沉浸感,實在妙不可言。
“之前還考慮,開闢先天氣海的時間,能否從十年提前至九年,甚至更短些……”
“如今看來,這種唯時間論,還是淺薄。”
“我真正該追求的,應該是真氣積蓄功成之前,六大竅穴的神異。”
凝煉竅穴,不僅能提升修煉神功的效率,還能生出異種真氣。
較為普通的有寒冰真氣、烈火真氣等等。
較為稀少的,則是之前留在定覺體內的,那股刺激情緒的心靈秘法真氣。
但這還不是最為奇缺的。
真正稀缺的是竅穴自生神異,反哺功法,賦予種種不可思議的變化。
不過那種幾率很小,屬于頓悟。
即便是以展昭的天資與根骨,酒道人都沒有抱著太大的期許。
只說在開闢先天氣海之前,六大竅穴若能生出一兩道神異,那麼即便是修煉相同的劍訣,實力都會比起旁人強出一大截。
而今有了“六心澄照訣”,展昭隱隱有種感覺,他生出竅穴神異的機會,比之前要高得多。
這是武學的進境。
還有對于大相國寺現狀的思考。
展昭向戒聞發出質問時,是抱著離去的念頭。
但听完大相國寺的內憂外患後,有所感觸,改變了主意。
這並不代表他就願意接受胡西霸那類僧人的存在。
畢竟一走了之是一種選擇,分道揚鑣,眼不見心不煩。
另一種選擇,則是按照我的心意改變它。
正如持宏禪師所言,掃塵方能見性,破邪即是顯正。
整頓佛門亂象麼?
展昭還真有些意動。
這種挑戰難度極大。
別說各地隱匿逃犯,多收奸佞的寺院,即便是現在的大相國寺,也早已形成一套規則。
或許有諸多弊端,或許埋下隱患,但它至少在平穩的運行。
貿然改變,牽一發而動全身,誰知道變完後是變好了,還是甚至不如之前?
偏偏如此,展昭生出興致。
真要簡簡單單,他還不做了呢!
當然。
現實的諸多困境,不是喊幾句大口號就能改變的。
事情得一步一步來。
落葉打著旋兒,主動地投入他的腳下,展昭沐浴在天光之下,心如明鏡,映照出周遭的一切。
資聖閣外的一花一葉,草木上爬動的蟲蟻,天空中飛過的鳥兒,都清晰浮現。
自然還有那道快步走來,到了不遠處停下來的人影。
展昭側頭,看向來者。
“兄弟,你方才簡直……簡直不似凡人啊!”
陳修瀚走了過來,組織了一下言語,最終擠出這麼一句話來。
方才一瞬間的展昭,眸光純澈,膚色晶瑩,真有種神人之感。
可仔細看去,似乎又跟平常沒什麼區別,就是純帥。
展昭微笑︰“兄長來此,有事麼?”
“有事有事!”
陳修瀚晃了晃腦袋,咧開嘴巴道︰“兄弟這次可太威風了,揚名立萬,不僅是寺內,寺外都在議論你敗四大名捕的威風呢!”
此前寺外一戰,動靜頗大,瞞不過人。
而大相國寺作為勝利一方,自然不吝宣傳。
對于寺內僧眾來說,起初大伙兒不知道是誰破案,還以為戒律僧終于有了突破口,後來得定海宣揚,才清楚了來龍去脈。
什麼?破案者居然只是個小沙彌?
怎可能……
什麼?這位強者居然敗了四大名捕!
這就不奇怪了,這就不奇怪了啊!
從大相國寺發生了毒殺案,居然要托付一個剛入寺不久的沙彌查案。
變為了大相國寺的一個沙彌,就能查明毒殺案的真相,直指幕後黑手。
語言的藝術。
由此。
展昭別說在寺內聲名鵲起,恐怕已然進入了京師不少有心人的耳中。
陳修瀚也與有榮焉,更痛恨凶手︰“這定覺真是可恨,更是六扇門下,罪加一等,寺內準備如何處置?”
展昭道︰“定覺行凶的背後,還有人為的蠱惑與誘導,這些賊人與六扇門大有干系,寺內會與之協商,追凶到底,一並論罪!”
“正該如此!”
陳修瀚的心中大相國寺天下第一,六扇門敢欺上門來,簡直是老壽星上吊,活膩歪了,只是挺起胸膛的同時,又不免有些自怨自艾︰“可咱們什麼時候能入僧籍啊?”
展昭道︰“兄長何須妄自菲薄,以你的能力,定有出人頭地的之日,而且我相信,那一日來得不會太晚。”
“那就承兄弟吉言了!”
陳修瀚振作精神,左右看看,又低聲道︰“兄弟可知,如今就有一個機會,還關乎仕途?”
“仕途?”
換成之前,展昭會直接回答︰“我對仕途不感興趣,在下向往的是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而非爾虞我詐、妥協退讓的政治生涯。”
但現在,他直接問道︰“什麼機會?”
生活在這人世間,想要一點與官府廟堂不產生交集,是不可能的。
天下各地,江湖俠客都與各國的朝堂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由此各個國家的武者更是立場分明。
所以他自己不親自參與到仕途的爭斗中,但如果有朋友在里面闖,也樂于見得。
遠的有不知道還在哪里的包拯、公孫策,鐵三角是否成型難說,但包拯真要入了開封府衙,展昭肯定會幫些忙,也當是為百姓做好事。
近的則是這位進步心滿滿的室友。
果不其然,陳修瀚熱切地道︰“元日將近,知客僧事務繁忙,需要我們這些沙彌打下手,這個位置的競爭極其激烈,我原本是不指望的,但如今卻想爭上一爭了。”
“知客僧麼?”
展昭恍然。
大相國寺可以說是每年接待皇親國戚最多的寺院,就不說別人,太後、官家、八賢王來寺內上香祈福的次數都不少。
能成為知客僧,哪怕只是打下手的,機遇自不必說。
要知道讀書人十年寒窗,考上了進士,說不定平生就在殿試那一日,遠遠看到皇帝一眼,反觀這皇家寺院,卻能頻頻接觸貴人,若是留下好印象,可不就是平步青雲的機會麼?
陳修瀚爭取的就是這個職位。
展昭道︰“想我怎麼幫忙?”
“不必直接相幫……”
陳修瀚抱了抱拳︰“只要兄弟讓我借你幾分名頭,寺內高僧自有青睞。”
兩人是室友,之前查案也有參與,陳修瀚想要借勢,其實不必特意言明,自個兒就能操作。
現在特意前來征詢意見,還是擔心展昭心有芥蒂。
他可不願意為了一個眼前的小機會,丟了這個明顯前途無量的大腿。
那和買櫝還珠有什麼區別?
展昭頷首︰“兄長之前破案亦有相助,早在寺內留下好印象,何必這般客氣?”
“哈哈!好!好!”
陳修瀚歡喜不盡,拍著胸脯道︰“兄弟放心,明珠不該蒙塵,我一定要告訴他們,這里有天底下最厲害的掃地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