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因聞言,神色稍霽,對著孟婆合十一禮︰“多謝師姐開解。”
他靜立原地,輕輕搖頭,似是要將心中雜念盡數甩去。
林中一時寂靜,只余風過葉梢的沙沙聲。
靜立片刻後,孟婆忽然開口︰“我打算兩月後前往東極武林,你可願同行?”
了因迎上她隱含期盼的目光,終是緩緩搖頭,視線遙遙落向青林禪院的方向。
從南荒往東極,即便取道八萬里江水橫渡入海,也需半年光景。
老方丈的身體已是油盡燈枯,殘焰將熄,他如何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孟婆見他搖頭,輕嘆一聲︰“我知你心中所想。”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深沉,“這些年來,你四處雲游講經,看似是弘揚佛法,實則借此結交了南荒各寺方丈長老。你的心思,我豈會不知?”
了因微微一愣,卻沒有否認。
“你想改變南荒佛門的格局,這份宏願我明白。”孟婆的語氣轉為凝重︰“可南荒武林沒落,乃是五地公認的事實。”
她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師弟,莫要被困在南荒這十萬大山之中。走出去,等你修為盡復,再歸來時,以全盛之姿爭奪大無相寺佛子之位。屆時,以你的能力,一點點改變大無相寺,再通過大無相寺影響整個南荒佛門,這才是正確的選擇。”
了因听著師姐的勸解,唇角忽然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還是師姐懂我。可......”
他倏然負手,衣袂無風自動,一股凜然氣度沛然盈野︰“我,是了因——”
他緩緩抬起手,一片落葉恰巧落在他掌心︰“是驚鴻照影榜第一位,雪衣無塵,神秀無雙的無相禪僧。”
了因指尖輕捻,那片落葉竟在他掌心化作點點,隨風飄散。
“縱要離去,也當——萬丈霞光開道,千里山河相送!”
寂靜山林突然傳來誦經聲,聲音清越悠揚,與林間的風聲、鳥鳴融為一體。
不多時,只見一白衣僧者踏葉而來,步履輕盈若踏雲履霧,每每落足皆巧妙避開枯枝殘葉,竟未驚擾山間半分寧謐。
“一修般若如龍潛淵,靜水深流,破無明暗;二修勇猛如象赴敵,踏碎煩惱,渡生死海。”
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在了因雪白的僧衣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就在他誦至“龍性如空,般若為體;象性如幻,勇猛為用”時,一片枯黃的樹葉從枝頭緩緩飄落。
這本是再尋常不過的景象,了因並未在意,依舊緩步前行。
然而,就在那片樹葉掠過他臉頰的剎那,一道細微的刺痛突然傳來。
了因身形微滯,指尖輕觸,竟染上一抹鮮紅。
他瞳孔驟縮——以他身負三重金剛不壞神功以及三色琉璃身無鋒可破的特性,縱是不運功,尋常刀劍亦難傷分毫,這片枯葉竟能破他金身?
“誰?”了因沉聲喝道,周身氣息陡然變得凌厲。
話音未落,頭頂樹冠猛然炸開!
人未至,磅礡氣壓已籠罩四野。
只見一道黑影倒懸而下,速度快得只留下一串殘影。
那身影頭下腳上,一掌拍出,掌風凌厲竟引得方圓十丈內枝葉狂顫,周遭空氣被擠壓得爆鳴不止。
了因不及細思,雙臂肌肉賁張如虯龍盤結,僧衣無風自鼓,雙掌迎擊時帶起龍象虛影——正是雪隱寺秘傳的大力龍象掌。
“砰!”
雙掌相接,氣浪翻涌如驚濤拍岸,漫天落葉被震得紛飛如雨。
了因只覺一股摧山撼岳的巨力貫體而下,腳下地面寸寸龜裂,雙足竟深陷土中三寸有余。
“好可怕的掌力!”
他心中駭然,此掌之威,竟遠勝當日桑普喇嘛。
不等他喘息,第二掌已至。
這一掌比先前更加沉重,掌風中隱有風雷之聲。
“喝!”
了因一聲低喝,周身氣血如沸,轟然爆發。
眉心那點朱砂紅痣驟然亮起,殷紅如血,竟隱隱沁出一滴血珠,懸而未落。
大力龍象掌!
雪隱寺秘傳絕學自他掌間迸發,雙掌之上龍象虛影交纏,攜崩山裂石之威,悍然迎上。
“轟!”
雙掌再交,氣浪如潮,數棵古木應聲拔根而起,塵土蔽空。
了因雙腳再陷數寸,小腿已完全沒入土中。
但他來不及喘息,第三掌接踵而至。
這一掌的威力更勝前兩掌,這一掌仿佛攜著山岳之重,還未落下,便壓得了因氣息凝滯!
龍象摔碑手!
了因長嘯裂空,眉心紅痣終滲鮮血,沿鼻梁緩緩滑落。
他周身血氣如焰升騰,龍象摔碑手催至巔峰,雙掌拍出竟有龍吟象鳴、碑裂石崩之音交疊而起。
“轟隆!”
三掌相撼,整片山林為之震顫,萬葉簌簌驚落。
“咦?”
空中傳來一聲驚噫,語氣中滿是不可置信,顯然未料這年輕僧人能爆發出如此駭人之力。
然而了因硬接三掌後,雙腿已深陷土中,膝下盡沒,周遭地面塌作巨坑,裂痕如蛛網四散。
“怎麼可能......”了因心中駭然,他這龍象摔碑手已融合特性,更兼一身磅礡氣血,縱是面對無漏境高手也有一掌之力,可對方倒懸而下,無憑無依,竟能還游刃有余,修為屬實恐怖!
第四掌,已引天地之勢,轟然壓至。
掌風過處,四周林木如草偃伏,亂石驚飛。
了因心知避無可避,當即運轉氣血,將橫練武學催至巔峰。
“不動如山!”
他一聲暴喝,眉心血珠接連沁出。
周身三色琉璃光華暴漲,體表附上燦燦金光,金鐘倒扣之相隱約外顯!
“鐺——”
恐怖的氣浪以兩人為中心向四周擴散,所過之處,山石崩碎,樹木化為齏粉。
了因只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從對方掌中傳來,金鐘罩不動如山的特性應聲而碎,三色琉璃光華一閃即逝,體表金光瞬間湮滅。
了因悶哼一聲,雙腳深陷的土地轟然炸開,整個人自雙臂以下,被硬生生砸入土中。
胸口一陣翻江倒海,他喉頭一甜,終究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
常人受此重擊,必是雙膝跪地,可這掌力卻如巨錘釘樁,將他如稻草般直直插入土里,當真詭異恐怖!
林中重歸死寂,了因艱難抬頭,目光死死鎖定在翩然落地的黑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