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桑杰突然凝視著了因,沉聲道︰“你的氣血雖如江海奔涌,卻絕非龍象般若功的路數。大力龍象掌,金剛不壞神功!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貧僧總覺得你這雙眼楮,似在何處見過?”
了因並未立即作答,只幽幽長嘆一聲,嘆息里浸著深秋寒露般的惋惜︰“桑杰大師于佛法浸淫數十載,本可成就一代高僧,何苦要行那等傷天害理之事?”
桑杰眼波微動,旋即搖頭輕嘆︰“世間諸事,豈是心想便可不為。”
他話音漸沉,似古井泛起漣漪︰“此刻貧僧愈發確信,定是見過你的。”
“別浪費時間了!”孟婆突然開口打斷,聲音冰冷︰“還要逼問舍利子和龍象般若功呢!”
話音未落,孟婆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影直撲桑杰。
她雙手成爪,爪風凌厲,直取桑杰的要害。
桑杰不敢怠慢,急忙運功相迎。兩人瞬間戰作一團,掌風爪影交錯,氣勁四溢。
一邊與孟婆交手,桑杰的腦袋一邊飛速運轉起來︰
方才交手間,對方應該已經確定我們三人不會龍象般若功。既然如此,他們應該知道我們身上根本沒有秘籍,那還逼問什麼?
“龍象般若功...大力龍象掌...大摔碑手...金剛不壞神功,還有那熟悉的眼神...”
這些線索在桑杰腦海中飛速旋轉,仿佛就要拼湊出一個驚人的真相。
可就在桑杰即將抓住那一閃而過的靈光時,孟婆一爪凌厲抓來,迫使他不得不全神應對,那剛剛浮現的思緒頓時被打斷。
有牛頭使者這等絕頂高手在旁虎視眈眈,即便是沒有出手,可一股無形的威壓已如巨石般壓在桑杰的心頭。
不過數招往來,桑杰忽覺肩頭劇痛刺骨,嗤啦一聲裂帛,孟婆利爪已硬生生撕下他肩頭一塊皮肉。鮮血汩汩,瞬間浸透僧袍。
桑杰心念電轉,明白今日已是必死之局。
既然難逃一死,他無論如何也要揭開那日游神的面具,窺見其真容。
“阿彌陀佛——”
佛號聲里,桑杰周身真氣暴漲,竟對孟婆再度襲來的利爪不閃不避,硬生生以血肉之軀相抗。
噗嗤一聲,利爪深陷肋間,鮮血噴涌如泉。
桑杰卻借這一擊之力,身形如離弦之箭,直撲了因而去。
“不好!”牛頭使者驚呼驟起,身形閃動如電,奈何方才為避嫌站得偏遠,此刻已是救援不及。
了因顯然未料桑杰竟如此搏命,倉促間抬掌相迎。
可他終究與桑杰差了一個大境界,加之對方借力而來勢如雷霆,雙掌相接剎那,只覺排山倒海之力涌來,剛提起的氣血瞬間潰散。
“嗤啦——”桑杰的手指如刀,精準地劃過了因的面具。那面具應聲而裂,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蒼老面容。
下一刻,血痕自額間蜿蜒而下,鮮血順著蒼老的皺紋流下。
“這、這竟不是人皮面具?”桑杰呆立當場,雙目圓睜,滿是不敢置信︰“你到底是誰?”
他原以為這張陌生的臉必是偽裝,此刻觸目所及竟是真實皮肉。
這一瞬的失神,讓他全然忘卻身後殺機。
孟婆已如鬼魅般追至,一掌重重擊在桑杰後心。
“砰”的一聲悶響,桑杰如斷線風箏般飛出十丈開外,重重摔在地上,口中鮮血狂噴。
住手!”了因突然抬手攔住孟婆即將落下的第二掌。
孟婆的利爪在距離桑杰頭頂僅一寸處戛然而止,她不滿地瞪了了因一眼,卻還是收回了手。
了因緩步上前,目光復雜地看著倒在地上的桑杰,嘆息道︰“你就這麼想知道我是誰嗎?”
桑杰強忍劇痛,鮮血不斷從嘴角溢出,卻仍強撐著盤膝坐起︰“貧僧今日已是必死之局。你既然與我是舊識,難道就不能讓我死個明白?”
孟婆冷哼一聲,聲音陰冷如冰︰“那三千信徒死之前,可曾弄明白?”
一旁的桑普聞言急忙辯解︰“他們是自願的!都是自願為雪隱寺獻身的!”
牛頭使者眼中寒光閃爍,顯然被剛才桑杰的搏命行為激怒。
她冷哼一聲,聲音中帶著壓抑的怒火︰“一派胡言!誰願意放棄自己的生命?這種鬼話也就騙騙三歲孩童!”
桑普激動地反駁,額上青筋暴起︰“我雪隱寺僧眾皆心甘情願為寺中獻出生命!你們冥府中那些各派的叛徒永遠不會懂!”
“你找死!”
牛頭使者剛要動手,同樣被了因攔住。
他眉頭緊鎖,目光在桑杰慘白的臉上停留片刻,再念及當初桑杰贈經之誼,終于緩緩開口︰“我可以告訴你我是誰,但你要將那三千信徒的事情原委一五一十道來,而且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可以!”桑杰眼神閃爍一下,聲音嘶啞︰“不過我三人都沒有龍象般若功的秘籍,你若是打這個主意就算了。”
了因輕輕搖頭︰“無妨,只要...”
他話沒說完,就發現桑杰正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己,而那雙原本因重傷而黯淡的眼楮此刻竟亮得驚人,仿佛在黑暗中突然看到了久違的星光。
驚喜、詫異、震驚種種情緒在其中交織翻涌,幾乎要溢出來。
了因皺眉剛要說什麼,然而桑杰一句話就將了因釘在原地︰“你我已經差不多有十一年不見了吧?”
了因心頭巨震,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連呼吸都為之一滯。
還不等了因反駁,桑杰繼續道,聲音雖虛弱卻異常堅定︰“你不用反駁,貧僧已經猜到了你的身份。”
他頓了頓,眼中浮現追憶之色,語氣漸漸悠遠︰“十多年前,我四人月下徹夜‘交談’,品嘗素齋,貧僧此生難忘。”
看著對方堅定的目光,了因確定對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十一年不見,四人月下交談,素齋......
剛才對方所說,不正是十一年前,在青山寺盂蘭盆法會後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