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德離開醉仙樓後,穿過幾條繁華的街道,來到內城最宏偉的建築——萬象樓前。
他整了整略顯凌亂的衣襟,快步穿過雕梁畫棟的前廳,徑直走向幽靜的後院。
後院碧波蕩漾的池塘邊,一位身著暗紋錦袍的中年男子正悠然撒著魚食,金紅色的錦鯉在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
听到腳步聲,男子頭也不回地問道︰“如何?”
趙明德恭敬地站在三步之外,拱手道︰“回稟樓主,屬下已經將佛珠送到那了因手中。”
“哦?”樓主手腕輕揚,魚食如雨點般落入水中︰“他收下了?”
“收下了。“趙明德頓了頓,“不過...他似乎對我們的來意有所懷疑。“
樓主輕笑一聲︰“他怎麼說?“
“他先是懷疑我們想請他殺人,後來又試探我們為何要與他結善緣。”趙明德如實稟報︰“屬下按照樓主的吩咐,只說是結個善緣,其他一概未提。”
樓主將手中剩余的魚食全部撒入池中,引得錦鯉爭相搶食。
他拍了拍手,轉身看向趙明德︰“還有什麼?”
“他提出要登門拜訪,屬下說說您已經北上,歸期未定。”
“這小和尚倒是戒心挺重。”樓主走到一旁的石桌邊坐下。
“你覺得這個了因小和尚如何?”
“屬下感覺……”趙明德思索片刻︰“此人頗為有趣”
“怎麼說?”樓主眉梢微挑。
“那小和尚一到了醉仙樓,便點了最上等的齋菜與香茗,可...”
趙明德話未說完,樓主便輕笑打斷︰“你有所不知,這那小和尚進武館的第一天,就讓空鳴老和尚回寺廟取銀兩,言明衣食住行皆要最好,今日這般做派,倒也不足為奇。”
“屬下說的不是這個。”趙明德搖搖頭︰“屬下在臨走前交代掌櫃,說錢都算在屬下賬上,若是尋常之人,定會推辭,結果這小和尚倒好,不僅不推辭,反倒是讓掌櫃的把店里的齋菜上了個遍。”
“什麼?”那樓主先是一怔,隨即朗聲大笑,笑聲驚得池中錦鯉四散︰“妙哉!早知如此,我該親自會會這小和尚。”
“樓主日理萬機,豈是此等小輩說見就能見的。”
“你不懂。”樓主搖了搖頭︰“那小和尚年方十四,卻已是七竅修為。”
“七竅又如何?比起真正的天才,他還差遠了。”
“修為到在其次,主要是這小和尚,天生有顆向佛之心。”
“向佛之心?”張明德疑惑不解。
“資料是你親自搜集的,難道你忘了?”
“樓主是說他從到這碗子城來,就一直待在武館里整日誦經?”
“嗯。”樓主點點頭︰“我從漣水洲萬象樓里抽掉了他的資料,我發現這小和尚在青山寺時,便是佛經不離手,你也知道,佛法的感悟,對佛門中人有多重要。”
“可是樓主,那小和尚如今不過是開竅境,等到佛法顯威,至少也要等到中三境,誰敢保證那小和尚能沖破元丹境。”
“你呀,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說著他便將上的資料扔給了趙明德。
片刻後,趙明德抬頭看了看樓主,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資料︰“這真是……一年就修成內功,兩月就修成了一門煉體功法,還是中品的……這小和尚確實是有點天賦。”
“關鍵是他從未間斷誦經。”
“樓主是說……”
“這小和尚天資雖然比不過真正的天才,但就佛性這一項來說,就有莫大的優勢,若是他能晉升中三境,厚積薄發之下,未必不能後來者居上。”
“這倒是。”趙明德頷首︰“修行之人,越到後期越容易走火入魔,這小和尚若一直這樣下去,倒還真不好說。”
“繼續觀察吧。”樓主端起青瓷茶盞,茶煙裊裊中目光深遠︰“若他真能如我所期盼的那樣,或許我等就能離開這十萬大山,重返中洲了。”
竹林深處,一道淡紫色身影如驚鴻掠影,在翠竹間急速穿行。
夜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卻掩不住身後傳來的陰冷笑聲︰“咯咯咯……洛泱,還當真是冤家路窄,今日沒有你妙音坊那群師姐助陣,我倒要看看你還能逃到何處去。”
前方那抹淡紫身影倏然回首,懷中古琴在月光下泛著幽光。
她左肩處的劍傷觸目驚心,鮮血已將半邊衣袖浸透,在紫紗上暈開一片暗紅。
“無涯宗當真卑鄙!”
她縴縴玉指猛地劃過琴弦,“錚——“的一聲清響,音波如刀,將四周竹葉齊齊斬落,斷葉紛飛如雨。
“師妹,小心!”
身後男子急忙揮劍格擋,劍刃與音波相撞迸發出刺目的火花。
身側女子一襲白衣勝雪,面容冷艷,手中銀針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澤。
“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
話音未落,白衣女子趁機欺身而上,銀針如雨點般射出。
洛泱身形急轉,古琴橫擋胸前,銀針撞擊琴身發出清脆的“叮叮“聲響。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無涯宗男子已欺身而至,劍鋒如毒龍出洞,直取她咽喉要害。
“清商調——”她朱唇輕啟,五指在弦上急拂。音波呈扇形蕩開,將攻擊盡數震偏。
但左肩傷口卻因這番動作再度崩裂,鮮血順著琴身蜿蜒而下,在七根琴弦上凝成殷紅的血珠。
無涯宗男子冷笑一聲,劍勢突變︰“桃花分影!”
劍影如虹,瞬間分化出一十三道寒光。
剎那間,一道劍光化作十三道寒芒,如落英繽紛,將洛泱周身要穴盡數籠罩。
千鈞一發之際,洛泱縴腰一擰,後背“砰“地撞上身後青竹,她突然將古琴倒插入土,琴弦受震自發鳴響。
“同歸途!”
“錚——“七根琴弦應聲而斷,繃直的絲弦在月光下泛著血色寒光。
音爆形成的沖擊波橫掃而出,方圓三丈內的翠竹齊齊折斷,漫天竹屑紛飛中,男子凌厲的劍勢為之一滯。
白衣女子見狀急忙甩出袖中白綾,纏住同伴腰部猛然後拽。
“該死,被她跑了!”男子望著空蕩蕩的竹林,眼中怒火幾欲噴薄而出。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劃破夜空,白衣女子收回縴縴玉手,眸中寒芒如刀︰“那同歸途乃是兩敗俱傷的功夫,她此刻必定經脈俱損,傳令下去,封鎖方圓百里,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給我找出來!”
男子捂著火辣辣的臉頰,眼中怨毒之色一閃而逝,卻終究不敢抬頭直視那雙寒星般的眸子。
他躬身抱拳聲音里帶著幾分隱忍的顫抖︰“是,師姐,師弟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