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離很快拎著醫藥箱回來,坐在俞棠面前時,指尖帶著剛洗過的涼意。
男人把藥膏擠在棉簽上,輕輕踫到皮膚時,俞棠下意識縮了一下。
裴宴離立刻放輕了動作︰“有點涼,忍一忍。”
他低著頭,睫毛在燈光下投出淺影,沾了藥水的棉簽在紅腫處打圈,力道輕得像怕踫碎什麼。
隨後,他又擠了些藥膏擠在掌心搓熱,覆上她的腳踝輕輕按摩,掌心的溫度混著藥膏的清涼,慢慢壓下了刺痛。
“最近別亂跑了,”裴宴離的聲音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明天開始我接你上下學。”
聞言,俞棠差點兒心肌梗塞了,“這怎麼可以啊,那不就被人知道我們的關系了?”
男人手頭的動作頓住,抬起清冷的眉眼,“那…我雇個帥哥接送你?”
“真的嗎?有照片嗎?”
“俞棠,別逼我把你從窗口扔下去。”
“……”俞棠看了一眼五十樓高層的窗外,立馬噤聲。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兒,裴宴離從醫藥箱里取出彈力繃帶,一點點的用8字法纏繞在女孩的腳踝上。
俞棠往自己的方向縮了縮腳,“我一會兒還要洗澡,這樣我是不是不能踫水啊。”
“我幫你洗。”
聞言,俞棠瞪著眼楮看著他,跟看到黃河之水在倒流似的,“你…你幫我洗?!”
裴宴離沒有停下手頭的動作,聲音不咸不淡的,“我又不是沒看過你。”
“那…那是情非得已的,能一樣嗎?!”
“你覺得不公平的話,我也脫了給你看好了。”
俞棠被氣笑,強烈懷疑這男人是不是腦子秀逗了。
當初不小心看到他換衣服,還被扔到了行政辦公室里,現在還主動提出要給她看。
他怕不是有什麼大病吧?!
于是她直接拒絕,“不行,不可以,我自己想辦法洗,你不用管我。”
“行,那我在浴室門口,一會兒有事喊我。”
裴宴離說完,在女孩的腳踝上綁好了漂亮的繃帶。
俞棠曲著腿,把腦袋擱在膝蓋上看著他,腳踝的疼好像都淡了些。
呼吸卷著男人身上淡淡的柏木香,在微涼的空氣里悄悄漾開。
裴宴離說︰“下周末我要去一趟寧城出差,只要你不皮,到時候你的腳應該好了。”
這話一出,俞棠直接忘記了自己腳傷的事,激動得就要跳起來。
下周末…下周末不是樓凌羽在江城的見面會嗎,裴宴離不在京北,那她是不是可以去看了?!
俞棠強壓著內心的激動,面上不動聲色道,“啊,那你不在京北的幾天,我可以住回家里去嗎?”
“嗯,可以。”
如果裴宴離有透視眼,這會兒他就能看到俞棠心里的那個小人正在歡快地上躥下跳扭秧歌。
男人皺眉看她,眼神中帶著無盡的審視。
俞棠隨即輕咳一聲,正色道,“哦,沒事,你去吧,不要去太久,我會想你的。”
裴宴離笑著,“是真想我還是假想我?”
“真的,真想你!”
“是麼,我看你巴不得離我遠遠的。”
俞棠扯了扯裴宴離的衣角,“那也沒有,你對我這麼好,我也不是狼心狗肺的人。”
“嗯,還算有點良心,”裴宴離伸出大手摸了摸女孩的腦袋,“周末跟我回裴宅一趟。”
俞棠點頭,“好。”
……
洗完澡,俞棠坐在床上。
浴室氤氳的水汽還沒完全散去,發梢的水珠順著頸窩往下滑,在鎖骨處暈開一小片濕潤。
露出剛洗過的皮膚透著粉白,指尖無意識地撥弄著腳踝上的繃帶,睫毛上還沾著細碎的水汽,像落了層朦朧的光。
裴宴離推門進來,遞了一杯牛奶給她。
俞棠笑著接過說︰“你又給我下藥啦?”
“對,每天都在給你下藥。”
俞棠完全沒有當真,喝著牛奶,拍了拍床邊的位置,示意裴宴離坐下。
裴宴離貼著她坐著,語調端得寵溺,“裴太太,有生理需求?”
俞棠沒理會這句虎狼之詞,邊喝牛奶邊偏著頭問︰“我真的很好奇,以你的能力和在裴家的地位,要拒絕聯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你為什麼要同意啊?你不嫌棄我嗎?”
裴宴離抓起女孩的另一只小手放在手心里把玩著,“你倒是說說,我為什麼要嫌棄你?”
“這還用說?我們倆完全不搭啊!”
裴宴離抬起眼睫,“怎麼不搭了?因為我很老?”
俞棠沒想到她隨口胡言亂語一句,裴宴離竟然記到現在,她嬌嗔地看他一眼,“什麼啊,我是覺得就算你注定要一段沒有感情的婚姻,那也應該找個沉穩大氣能上點台面的女人。”
“明白了,說白了裴太太就是覺得自己配不上我。”
俞棠喉頭一梗,將手里的牛奶一飲而盡,把玻璃杯塞回了裴宴離手里,“就算真是這樣你能不能別說出來,傷不傷人啊?”
裴宴離垂眸,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撫著玻璃杯上凸起的紋路,“我不覺得你真的會這麼想。”
“什麼意思啊?”
“裴太太應該是那種一旦喜歡上了,不管對方冷言冷語,直接舔著臉往上撲的那種。”
俞棠飛快地眨眼,眼楮瞪得圓圓的,卻沒什麼殺傷力,反而想讓人更狠狠地欺負她。
“裴宴離!你的意思是我不要臉嗎?!”
裴宴離笑而不語,拿著玻璃杯站起身,“乖,早點休息。”
裴宴離離開房間後,俞棠起身去洗手間。
她一手撐著牆,單腳跳了幾步,剛到洗手間門口。
霎那間。
眼神忽然定住,像是被什麼無形的線輕輕拽了一下。瞳孔里先是閃過一絲茫然,隨即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細碎的漣漪,帶著點失而復得的怔忡。
腦海中驟然蹦出媽媽的臉。
媽媽溫柔地對她說︰“棠棠,有喜歡的人不是什麼壞事兒,媽媽也不會阻止你談戀愛,放心,這是我們倆之間的秘密,絕對不會告訴你爸和梟梟。”
俞棠的腳步頓住,眉頭擰成一股結,握著門框的手指越來越用力。
什麼?有喜歡的人?
誰有喜歡的人了?她嗎?
怎麼可能?什麼時候的事兒?為什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俞棠怔愣在原地好一會兒。
房門外,裴宴離忽然推門進來,一把扶著她,“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