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媽?”沈梔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之間,空出手來給畫上的人物勾勒最後一筆陰影,“什麼事呀?”
“梔梔,晚上和你漣漣姐回老宅吃飯,”電話那頭,戚婷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你小叔回來了。”
沈梔的筆尖一頓,在畫紙上留下一個突兀的黑點。
小叔。
宴奕。
這個名字像一枚被遺忘在角落的冰針,時隔多年,依舊能讓她的皮膚泛起一絲寒意。
她從小就有點怕那個名義上的小叔
他看她的眼神很嚇人,安靜,幽深,帶著她看不懂的情緒,像蟄伏在暗處的獸,讓她本能地想要逃離。
所幸,他很早就出國接手了宴家海外的公司,兩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時間一長,那份具體的恐懼漸漸模糊,只剩下一點不願接近的抵觸。
“媽,我今晚還有張稿子要趕……”
“不行,”戚婷的語氣溫柔但卻堅定,“你小叔這次回來要待很久,一家人總要聚齊了吃頓飯。你爸爸特意交代的,你和漣漣必須回來。”
話說到這份上,沈梔沒法再拒絕,只好應了下來。
掛了電話,她看著畫紙上那個礙眼的墨點,嘆了口氣。
房門“砰”地一聲被撞開,宴漣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一頭剛做好的大波浪卷發都失了精神。
“梔梔!你接到太後懿旨沒?那個移動大冰山要回來了,我們今晚就要去接受家庭審判!”
宴漣哀嚎著撲到沈梔的床上打滾,“我不想回去,小叔好可怕的。”
在宴漣的認知里,宴奕就是家族里說一不二的紀律委員長,雖然不常見面,威懾力卻比她親爹宴禮還強。
沈梔被她夸張的樣子逗笑,心里的那點不情願也散了些︰“哪有那麼夸張,小叔都好多年沒回來了,說不定早就不是你記憶里的樣子了。”
或許,也早就不是她記憶里的樣子了。
…………
傍晚,車子緩緩駛入宴家老宅。
熟悉的庭院,熟悉的建築,一切都和記憶里一樣,厚重而寧靜。
管家拉開車門,沈梔跟在宴漣身後走進去。
客廳里燈火通明,宴禮正和沙發上的一個男人說著話。
那個男人背對著門口,身形挺拔修長。
他穿著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裝,勾勒出寬闊的肩背和勁瘦的腰身,雙腿交疊,姿態閑適,卻自有一股沉穩的氣場。
听到動靜,他轉過頭來。
沈梔的呼吸有那麼一瞬間的停滯。
這……是宴奕?
記憶里那個沉默寡言,帶著陰郁少年氣的青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成熟男人。
他三十歲了,但歲月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絲毫痕跡,反而像最頂級的匠人,將他每一分輪廓都打磨得恰到好處。
眉骨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的弧度顯得有些冷淡,但組合在一起,卻是一種極具侵略性的英俊。
他沒有戴眼鏡,一雙眼楮深邃如夜。
目光越過咋咋乎乎的宴漣,精準地落在沈梔身上,停留了不過一秒,便化開一點溫和的笑意。
“梔梔,漣漣。”他的嗓音比記憶里更低沉,像是陳年的威士忌,醇厚而磁性,“都長成大姑娘了。”
那一秒的注視,讓沈梔心頭莫名一跳,但那抹轉瞬即逝的溫和又讓她覺得是自己多心。
“小叔!”宴漣立刻換上乖巧的笑容,甜甜地叫人。
“小叔好。”沈梔也跟著禮貌地打了招呼,悄悄松了口氣。
他看起來……好像沒有小時候那麼可怕了。
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陰郁被包裹在成熟穩重的外殼之下,反而生出一種讓人安心的魅力。
晚餐的氛圍比沈梔想象中要輕松許多。
宴奕和宴禮聊著海外市場和國內經濟的動向,偶爾會和戚婷說幾句家常,甚至還能面不改色地應付宴漣旁敲側擊的討要禮物。
他就像一個尋常人家里事業有成、受人尊敬的長輩,溫和,可靠。
席間,他還主動給沈梔夾了一塊她喜歡的糖醋排骨,動作自然得仿佛做過千百遍。
“多吃點,在外面上學,都瘦了。”
沈梔受寵若驚,連忙道謝。
她偷偷打量他,他正專注地听著宴禮說話,側臉線條干淨利落,手腕上那塊百達翡麗的腕表在燈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舉手投足間皆是上位者的從容與荷爾蒙爆棚的男人味。
她開始覺得,小時候的自己真是太敏感了。
一個不愛說話的少年而已,能有多可怕?
吃完飯,各自回房。
沈梔回到自己那間被常年打掃得一塵不染的臥室,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看來今晚可以睡個好覺。
她洗完澡,換上睡衣,坐在書桌前繼續白天沒完成的畫稿。
沒過多久,房門被敲響了。
“誰?”
“我。”
是宴奕的聲音。
沈梔心里咯 一下,還是起身去開了門。
門外,宴奕換下了一身筆挺的西裝,穿著件柔軟的黑色絲質睡袍,領口微敞,露出小片結實的胸膛。
他一手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兩杯溫熱的牛奶。
他身上帶著沐浴後的清爽水汽,混雜著一絲淡淡的雪松香,比穿著西裝時少了幾分距離感,卻多了幾分危險的性感。
“睡前喝杯牛奶。”他將其中一杯遞給她,指尖不經意地擦過她的手背。
那觸感一掠而過,卻像是一簇微小的電流,讓沈梔的手指蜷縮了一下。
“謝謝小叔。”她接過杯子,低著頭不敢看他。
“早點睡。”他似乎輕笑了一聲,聲音低醇,隨後便轉身走向了隔壁宴漣的房間。
沈梔關上門,靠在門板上,心跳還有些快。
她把這歸結于自己不習慣和異性長輩有如此近距離的接觸。
她將溫熱的牛奶一飲而盡,甜度剛剛好。
心里的最後一絲疑慮和戒備也隨著這杯牛奶落肚,消散無蹤。
小叔人還挺好的嘛。
沈梔爬上床,很快就感覺到一股濃重的睡意襲來。
她把這歸因于今天過于緊張,此刻放松下來便覺得疲憊。
腦子里昏昏沉沉的,她甚至沒來得及關掉床頭燈,就墜入了沉沉的夢鄉。
夜色漸深。
老宅里萬籟俱寂,只有牆上古董鐘擺發出的,規律而單調的滴答聲。
凌晨兩點十七分。
沈梔臥室的門把手,被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緩緩握住。
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門鎖被無聲地旋開。
門被推開一道縫隙,一縷幽暗的走廊光線斜斜地照進漆黑的房間。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
宴奕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他已經換回了襯衫西褲,衣冠楚楚,與這個靜謐的深夜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穿透黑暗,貪婪地描摹著床上那團小小的隆起。
床頭的暖色夜燈沒有關,柔和的光暈籠罩著女孩安睡的臉龐。
她睡得很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兩片小小的陰影,粉潤的嘴唇微微張著,呼吸平穩而香甜。
他靜靜地看了很久,久到仿佛要將這一幕永遠刻進眼底。
然後,他邁開長腿,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猶如一只終于潛入羊圈的野狼。
他走到床邊,彎下腰,指尖隔著空氣,一寸寸拂過她從額頭到下巴的輪廓,眼神是從未在人前顯露過的,瘋狂而偏執的佔有欲。
他為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這個鮮活、愛笑、像一株向日葵般燦爛的女孩。
他想擁有她。
控制她。
讓她完完全全,只屬于他一個人。
他看著她熟睡的臉龐,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最終俯下身,在離她唇瓣只有一公分的地方停住。
溫熱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梔梔,”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見的聲音低喃,帶著病態的滿足與喟嘆,“我的……梔梔。”
今晚的牛奶,是他特意為她準備的歸國禮物。
希望她會喜歡。
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