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島上的日子悠閑得像一場不願醒來的夢。
第三天,沈梔在一片寂靜中睜開眼。
昨晚被鬧的比較晚,此時已經是下午了。
身側的床鋪平整而冰涼,早已沒了宴奕的體溫和身影。
她愣了愣,撐起身子。
這幾天,無論她什麼時候醒來,這個男人總會在旁邊守著,用或深或淺的吻喚醒她。
今天倒是頭一遭。
別墅里靜悄悄的,只有海浪不知疲倦的拍岸聲,一下,又一下。
沈梔心里升起一絲好奇,她披了件絲質的晨袍,赤著腳,悄無聲息地走下樓梯。
客廳里傳來說話聲,不是島上佣人的本地口音。
一個聲音充滿了中氣,帶著久居上位的沉穩︰“……胡鬧。這麼大的事,就這麼倉促?”
另一個溫柔的女聲勸道︰“好了,孩子們的事,你跟著瞎操心什麼。我看小奕安排得很好。”
沈梔的腳步頓住。
宴禮和戚婷?
她正疑惑,一個更熟悉,也更具穿透力的聲音響了起來,滿是怨氣︰“媽,你都不知道我為了趕最早那班飛機,五點就爬起來了!黑眼圈都要掉到下巴了!小叔也真是的,求個婚而已,搞得跟什麼軍事突襲一樣,還非要把我們都弄來當觀眾。”
是宴漣。
沈梔探出半個腦袋,果然看見客廳的沙發上,宴家三口人整整齊齊地坐著。
宴禮西裝革履,面色嚴肅。
戚婷穿著優雅的套裙,眉眼含笑。
而宴漣則頂著一頭精心打理過的卷發,穿著漂亮的禮服裙,卻無精打采地癱在沙發里,控訴著自家小叔的罪行。
“咳。”宴禮一個眼神掃過去,宴漣立刻坐直了身體,嘴巴也閉上了。
恰在此時,宴漣眼尖地看到了樓梯口的沈梔,眼楮瞬間亮了,她沖沈梔拼命揮手,用口型無聲地說︰“驚喜!”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了過來。
沈梔還穿著睡袍,頭發也只是松松垮垮地披著,被這麼正式的三個人盯著,臉上頓時有些發熱。
“爸,媽,漣漣……你們怎麼來了?”
戚婷站起身,笑著朝她走來,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著,眼里滿是慈愛︰“小奕說要給你一個驚喜,非讓我們也來見證。快,先上樓去換件衣服,漣漣給你帶了禮服。”
宴漣也湊了過來,擠眉弄眼地說︰“我親自給你挑的,保證你艷壓全場,讓小叔看得挪不開眼。”
沈梔被她們半推半就地帶回樓上臥室,腦子里還是一團亂麻。
求婚?
宴漣打開一個巨大的行李箱,獻寶似的捧出一條星空藍色的抹胸長裙,裙擺上綴滿了細碎的鑽石,在燈光下閃爍著,宛如銀河落入了人間。
“快換上,待會兒還有化妝師過來。”宴漣催促道。
“先吃點東西,小奕叮囑過。”
沈梔看著鏡子里被精心打扮過的自己,那條漂亮的裙子襯得她皮膚勝雪,鎖骨精致。
她有些恍惚,這一切都像一場被精心策劃的盛大舞台劇,而她是唯一蒙在鼓里的主角。
幾個小時後,戚婷和宴漣一左一右地挽著她,走出了別墅。
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白日里熱鬧的沙灘此刻卻變了模樣。
無數暖色的小燈被布置在沙灘各處,遠遠望去,像是天上的星星墜落到了這片海灣,匯成一條璀璨的光帶。
光帶的盡頭,是那片月牙形的海灣中央,一座完全由玻璃構成的花房在夜色中散發著柔光,里面種滿了沈梔最喜歡的白色郁金香,聖潔而浪漫。
海風輕拂,郁金香的芬芳和著海水的咸濕氣息,一起涌入鼻腔。
宴禮和戚婷在花房前停下了腳步,笑著對沈梔點了點頭。
宴漣則在她背後輕輕推了一把,小聲鼓勵︰“去吧,小叔在里面等你呢。”
沈梔深吸一口氣,提著裙擺,獨自一人走進了那片如夢似幻的光海。
玻璃花房的門自動滑開。
宴奕就站在花房中央。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合體的白色西裝,沒有打領帶,領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少了幾分商場上的銳利,多了幾分只屬于她的溫柔。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從她走進來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沒有移開。
花房里沒有多余的裝飾,只有成片的郁金香,和擺在最中央的一個奇怪的東西——那是一個巨大的,極其精密的沙盤模型,完美復刻了這個星球的每一處細節。
沈梔走到他面前,好奇地看著那個沙盤。
宴奕沒有說話,只是牽起她的手,按下了沙盤旁邊的一個按鈕。
瞬間,沙盤上亮起了許多個光點。
一個在京市的四合院,一個在金融中心的頂層公寓,一個在紐約曼哈頓的豪宅,一個在巴黎左岸的藝術公寓……
那些光點遍布全球各地,每一個都代表著一處驚人的資產。
“這些,是我為你準備的牢籠。”宴奕終于開口,聲音低沉而磁性,在靜謐的花房里格外清晰。
沈梔聞言,抬起頭看他,眼里帶著光。
“牢籠?”
“嗯,”宴奕的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背,眼神偏執而專注,“一個用金子和鑽石打造的,遍布全世界的籠子。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但永遠都只能在我的世界里。”
他說著,從西裝口袋里拿出的不是戒指盒,而是一份文件和一個精致的印章。
“這里面是我名下所有的不動產、股權和信托基金,”他將文件遞到她面前,“簽字,蓋上你的印章,它們就都是你的了。這份贈與,不可撤銷。”
沈梔看著那份厚厚的文件,又看了看他。
這算什麼求婚?
這分明是傾其所有的捆綁。
用最直白,最霸道,最宴奕的方式,將她和他徹底鎖死。
她忽然笑了,眉眼彎彎,像一只狡黠的狐狸。
“宴總,你這是在賄賂我嗎?用一個世界來換我點頭,這筆買賣听起來,我好像很吃虧。”
宴奕看著她狡黠的笑容,也忍不住低笑出聲。
他知道,她懂他。
“不,”他搖了搖頭,眼神愈發深邃,“這不是賄賂。我只是在告訴我未來的女主人,她的王國已經建好,現在,只等她為自己加冕。”
話音落下,他終于單膝跪地,仰頭望著她,手里托起了一個天鵝絨的盒子。
盒子打開,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枚鑽戒。
主鑽是罕見的梨形粉鑽,被一圈細碎的白鑽簇擁著,像一顆凝固的,帶著晨曦光芒的淚珠。
“所以,沈梔,”他舉起那枚戒指,目光虔誠而狂熱,“我的女王,你願意戴上你的王冠嗎?”
沒有問“你願意嫁給我嗎”,而是問她“願不願意戴上王冠”。
他從不給她拒絕的選項,只給她接受的榮耀。
遠處的別墅露台上,宴漣急得直跺腳︰“哎呀,怎麼還不答應啊!我都快替小叔急死了!”
宴禮和戚婷相視一笑,滿眼都是對這對年輕人的欣慰和喜愛。
花房里,沈梔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這個外表沉穩,內里卻陰暗偏執的男人,此刻正將他整個世界,連同那顆黑暗又炙熱的心,毫無保留地捧到她面前。
她伸出手,指尖輕輕撫過他英挺的眉骨。
“如果我說不呢?”她故意逗他。
宴奕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印下一吻,眼神沒有絲毫動搖︰“那我就把籠子造得再大一點,再漂亮一點,直到你喜歡為止。”
沈梔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抽回手,沒有去拿那枚戒指,反而拿起了桌上的印章,打開那份文件,在末頁簽名處,毫不猶豫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後,她拿起印章,蘸了蘸印泥,用力地蓋了下去。
鮮紅的印記,烙在了白紙黑字之上。
做完這一切,她才朝宴奕伸出手,下巴微揚,帶著一絲屬于女王的驕矜。
“現在,你可以為你的女王戴上王冠了,我的國王。”
宴奕眼底翻涌著狂喜,他珍而重之地執起她的手,將那枚獨一無二的“王冠”,緩緩套上了她的無名指。
冰涼的觸感傳來,尺寸分毫不差。
他站起身,一把將她擁入懷中,力道大得像是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
“梔梔,你是我的了。”他在她耳邊一遍遍地低喃,聲音沙啞,充滿了失而復得般的後怕與滿足。
“我早就是你的了。”沈梔回抱著他,臉頰貼在他的胸口,听著他如擂鼓般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