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向父母簡單解釋了一下目前自己的處境，短合同，三場比賽還剩一場，打完有很大機會簽保障合同，正式成為一名NBA籃球運動員。
陳麗華似懂非懂地點著頭，冷不丁道︰“臨時工？”
李維抓了抓腦袋，道︰“可以這麼說。”十天短合同確實是臨時工，只不過李維現在很有把握簽保障合同。
李滿順道︰“還要打一場才能轉正，是不？”
“有很大機會轉正，但不一定，也有可能再簽10天合同。”
陳麗華道︰“繼續試用做臨時工。”
“如果再試用結束，就該簽正式合同了。”
“簽了正式合同，有五險一金不？”美國沒有五險一金的說法，不過也有相應的社會、醫療保障。國內叫習慣了，陳麗華還是用五險一金這個說法。
“這個…年限短的球員是沒有退休金的。要看能在NBA打幾年，打得久了，會有退休金。”
如今NBA有一套養老保障制度，打滿一定年限的球員，到達規定年齡後（45歲），可以領取每個月固定數額的退休金。打的時間越長，領的錢越多。
一旁的李約看不下去，爸媽啥都不懂，把NBA當普通上班呢？他要出聲為哥哥解釋，李維卻擺擺手，說︰“別談我的事了，反正我能自食其力，而且會過的很好。還是說說表姨夫吧，他怎麼就要和我爸結婚了？到現在綠卡都沒拿到？表姨不是拿綠卡了麼？”
在李維的原身記憶里，表姨，也就是她媽媽的表妹，比自己晚一些來的美國，最開始在洗衣店干過一段時間，後來嫌太辛苦，出去另尋出路。逢年過節，偶爾會來店里做客，打扮得挺花枝招展的。
表姨夫大約是兩年前到的美國，來過店里兩次。他來的不是時候，很快就遇到了疫情，那之後一直沒見過人。李維印象里，表姨夫是個長得挺板正的東北男人，剛听他要和老爸結婚，還想象了一下，覺得白瞎了。
李維去迪士尼比賽期間正好是中國春節，估摸著過年期間肯定發生了什麼事，讓表姨夫著急要入籍，才想出和自己表姐夫結婚這種用 眼子想都很難想出來的臭主意。
李滿順說︰“春節期間來我們這兒的，說早好幾年前就和你表姨離婚了。當時你表姨講，她認識了個美國人，年紀比較大，想找個年輕女的結婚做個伴，她好入美國籍。然後呢，你表姨夫再來美國，倆人復婚，你表姨夫也能入美國籍。”
李維道︰“這不扯淡呢麼，這婚是你想結就結，想離就離的？當移民局吃素的呢？”
“哼，可不是。你表姨找的也不是啥老頭，是個年紀差不多的白人，有點小錢，還有房子，哪里還看得上你表姨夫。你表姨夫來了美國，就告訴他不可能了，要麼回去，要麼自己想轍。你表姨夫只能打黑工，給人做按摩。後面踫上疫情，現在工作都沒了，就想找個身份先在美國留下來，移民局抓得緊。”
“回去不行嗎？非留在這兒。”
“他女兒在這兒，他怎麼舍得回去。”
一陣沉默後，李約問道︰“那憑啥讓我爸和他結婚，給他拿綠卡啊，又不是我們把他拉來的。你倆豈不是要離婚？而且我哥說的對，移民局可不是吃素的。”
陳麗華說︰“當年家里盤下這間店，表姨夫給了不少支持，在國內，他也照顧家里老人，這個情不能不還。移民局那兒，對同性卡得沒那麼嚴。到時候讓你表姨夫過來住幾個禮拜，和你爸混熟了，應該能糊弄過去。”
“那要他倆當面親嘴怎麼辦？”
“親嘴就親唄，又不會死。”
李滿順終于忍耐不住了，怒道︰“就就就就，就不能想個別的什麼辦法！我要是弄了這出，以後我的臉臉臉往哪兒擱！我還怎麼出去見人！”
“你本來就沒什麼臉。要不你拿筆錢出來，還給他。”
“我沒錢！可是…可這假結婚也不靠譜啊！”
假結婚的確不是穩妥的辦法，過去法律不嚴，美國也歡迎移民的時候，假結婚入籍很普遍。後來移民局越卡越緊，現在想靠婚姻入籍，需要經受全面調查。工作人員會上門核實你們的生活情況，真夫妻還是假夫妻很容易看出來。
受近年來LGBT運動影響，同性結婚入籍要容易一些，李滿順這慫包樣，也真有那麼點受的樣子，就想了這麼個辦法。要先和孩子們商量一下，一旦施行，表姨夫要住進家里。
李維听完知道這事鐵定不靠譜，再說讓一個人男人住進來，和他爸住一起，他媽上閣樓把倉庫騰出來住，以後家里來人采訪怎麼說得清？家庭關系也太尼瑪復雜了，風評鐵定受害。
中國球迷嘴巴有多毒李維是知道的，別的還好說，這事兒傳出去，給你頭上安兩個爸爸怎麼吃得消？到時爸爸梗肯定滿天飛，什麼布魯克林每十個有一個是李維的爸爸，籃網三巨頭是李維另外三個爸爸什麼的，光想都頭疼。
風控意識極強的李維認定事不能這麼辦，不過表姨夫這個人情也確實該還。他想了一會兒，問︰“媽，表姨夫在美國做什麼工作的?”
“給人做按摩。正規的那種啊，他在國內學過一段時間中醫理療，會拔罐、針灸。”
“那就算有一技之長啊，就不能通過工作留美嗎？”
“在小按摩店打工連個合同都沒有，哪來的留美資格。”
紐約遍布各式各樣的小按摩店，有些小到只有一個房間兩張床鋪，用一張簾子隔開防止尷尬。從業者中有很多是華人，他們中又有很多是黑戶。他們懷揣著美國夢到燈塔國想發財，想跟隨光享受美好生活，卻成了燈塔的燃料，光正是靠燃燒他們發出來的。
“這樣吧，我給他找份工作。我知道有個地方挺需要按摩師的，他要是技術可以，能穩定做下來，以後找個律師幫忙，入籍應該不是問題。”
“這NBA臨時工，門路這麼多的麼？”
在陳麗華和李滿順看來，在美國能幫人找工作，尤其是現在這個形勢，得是很了不得的人才行。李約哼了一聲，說︰“以後不知道多少人指著我哥吃飯呢。”
李維在NBA打球是什麼概念，陳麗華、李滿順感受不深。雖然他們也知道姚明、易建聯、林書豪，但那種感覺很遙遠，太遙遠的事，帶來的觸動就不會深。但能給身邊親戚找工作，在他們看來就很了不起，他們對NBA臨時工的敬畏明顯多了幾分。
李維吃完飯給Yes we can社區中心打了個電話，詢問他們中心是不是需要一名資深的按摩理療師，隨後得到了肯定的答復。
李維跟隨長島籃網在社區中心訓練時听聞這兒一直缺一個好的按摩理療師。社區中心的老年人，還有來這里打球、比賽的運動員都需要理療師按摩放松。
G聯賽球隊太窮，請不起專職按摩師，都是體能教練兼職做。現在長島籃網的體能教練正跟著球隊關在迪士尼呢，社區中心的按摩室就空了下來，李維想這或許是個機會。
至于表姨夫願不願意，能不能被聘上，就看他自己了。這個問題暫時解決，夫妻倆不用離婚，表姨夫也不用搬進來住了。
第二天一早，在帶著阿忠出門溜達一圈回來後，李維吃過早飯稍事休整，便要開車前往布魯克林日落公園的Hss訓練中心。今天上午球隊會組織一次訓練，下午便要前往巴克萊中心為晚上的比賽做準備。
據說今晚對陣國王的比賽將迎來新賽季的第一次對外開放，會有三百多名觀眾允許入場觀賽。雖然人數很少，卻意味著聯盟的逐步開放，恢復正常只是時間問題。
李約的學校開始放寒假，他不願在家窩著，主動要求開車送哥哥去訓練。他說自己開車經驗比李維更豐富，從法拉盛到日落公園40多分鐘車程，他開得快只用半個小時。
“快不重要，安全第一！”
李約知道老哥同意了，果然如他所說，半個小時就開到了Hss訓練中心。這里曾是日落公園一座歷史悠久的廢棄倉庫，上一任俄羅斯老板普羅霍洛夫買下球隊時，籃網的訓練館還在新澤西東盧瑟福，離巴克萊中心太遠，來回不方便，便買下附近日落公園的舊倉庫進行了改造。
倉庫的下面7層被改造成餐廳、辦公室、工作室等，是布魯克林“工業城市計劃”的一部分成果。8樓和頂樓屬于布魯克林籃網，里面有兩個完整的籃球場，一個健身房，一個訓練池和兩個水力游泳池，一個娛樂室和多媒體影院。
李維上到8樓，先去了球員接待/裝備室找約瑟夫科莫領球衣裝備。科莫總是全隊第一個抵達訓練中心和球館的人，作為裝備經理其忙碌程度遠超想象。
“你的0號。”科莫指了指掛在衣架上的新球衣。短短一天時間，李維想要的0號球衣已經被制作完成。兩件白色，兩件黑色，還有兩套訓練服。某些特殊比賽還會有紀念款、復古款或者城市款球衣，絕對夠穿。
李維看著球衣，走過去輕輕摩挲了一下，材質很好，很新，穿上一定很合身。就是款式怎麼說呢，耐克接管NBA球衣設計後，便遠不如前任阿迪達斯那樣經典了。沒能穿上心中那個NBA黃金時代的球衣，算是一個遺憾吧。
李維來的非常早，不僅因為是第一次在主場訓練館訓練，還因為角色球員想得到訓練師悉心的指導，就必須早點來。等到正式訓練開始，訓練師可沒那麼多功夫伺候你，球星的需求會擺在第一位。
運動教練蒂姆沃爾什抵達時，李維和另外幾個球員，已經在9樓的場地練了半個小時的三分遠投，以及3vs3的對抗。這里位于頂層，球場的一面是落地大玻璃窗，打球時能看到整個曼哈頓壯觀的城市天際線。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沃爾什看到李維的身影，心中頗為贊許。之前在洛杉磯，沃爾什以為李維只是個過客，再混幾天就要被裁。可是打完洛杉磯雙雄，李維已經成為球隊當紅的人物。據說今天訓練，老板蔡崇信要親自到場觀摩，就是為了見一見這個李維。
蔡老板是華裔，兩人同文同種，李維的表現和數據，拿下一份新合同幾乎板上釘釘。今晚的比賽，主要決定他這份合同是什麼性質。是繼續10天短合同試用，還是簽一份雙向合同，方便隨時將他扔回G聯賽磨練，還是能給一份正式保障合同。
NBA的合同工資是按時間、場次計算的。比如現在李維簽一份底薪92.5萬美元的合同到賽季結束，但他稅前是拿不到全部92.5萬的，因為賽季已經進行了一小半，他只能按剩余賽程的比例，拿92.5萬的一部分。
如果簽保障合同的時間再晚一些，被更低廉的十天短合同、雙向合同過渡，那他能拿的錢就更少了。一些精明的球隊經理為了省錢，就會不停用十天短合同過渡，不僅金額少，這筆錢還不計入工資帽，不用擔心觸發奢侈稅。
為了防止這種白嫖行為，聯盟出了規定，10天短合同只能簽兩份，再想簽就必須是正式合同了。
十點鐘，籃網成員全部到齊，烏壓壓一片，比在洛杉磯時要多很多。8個助理教練，每個人手下還要配備一些助理、員工。5個球探，手下真正工作的人，加起來有20個。李維見到了麥卡利恩，他帶著三個助手來到場邊和李維打招呼。
力薦李維讓麥卡利恩引起了蔡老板的注意，在隊內的地位很快得到肯定和提升，助手都多分配了一個，在球隊里走路腰桿都能直了些。
“加油維克托，今晚的比賽！打得更漂亮一些！”李維打得越出色，對麥克利恩這個年輕球探在籃網隊內的地位穩固有利，迪士尼的老球探已經灰溜溜地趕回了布魯克林，他們的效率太低了。
李維走上訓練場後，反而沒想太多，他專心投入到訓練中，努力消化球隊的訓練內容，爭取把之前缺的補上，在攻防兩端和球隊更好的融合。
所以他沒注意到，訓練進行到一半時，蔡崇信出現在了場邊。他觀摩著籃網的訓練，將大部分目光集中在了李維身上。球隊經理馬克斯在一旁陪同，他知道蔡崇信對李維很感興趣，和他介紹李維這兩場的表現，得到了教練組的很高評價。
蔡崇信問︰“能不能今天打完，給他一份保障合同？最好兩年的。”
馬克斯遲疑了一下，說︰“球隊的薪資已經非常高了，再抬高任何一點，都要交成倍的奢侈稅。我是覺得，能拖最好拖一拖，把10天合同，雙向合同充分利用起來，多觀察觀察，再給保障合同不遲。而且他的比賽樣本還是太小了，我們該謹慎一些。”
從總經理立場來說，馬克斯說的沒問題，除了球隊戰績和陣容外，保持財務健康也是總經理的重要職責。NBA出台了大量復雜的薪資條款，嚴苛的奢侈稅制度，總經理必須精打細算，參考財務專家的意見，才能保證收支平衡。
否則，球隊奪冠，但球隊賬面虧損的情況可不少見。NBA籃球是競技比賽，也是生意，沒有老板不在意盈虧。在交易得到哈登後，籃網的薪資總額已經達到了爆炸性的1.7億美元，僅次于勇士位列聯盟第二，遠超工資帽和奢侈稅線。
這個賽季球隊光奢侈稅就要繳納1個億，每使用一個特例，稅就要多繳一份。所以蔡崇信沒有否認馬克斯的意見，說︰“那就先觀察觀察，把今晚的比賽打完我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