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繼續趕路,神秘暗示
驢蹄子黏糊糊的,走一步帶點腥氣,蕭景珩蹲在地上瞅了半晌,眉頭都沒皺一下,反倒笑了︰“好家伙,這是生怕咱們迷路,還特地點了個導航?”
阿箬站在旁邊,手里攥著那根空心短棍,翻來覆去地看︰“這血膠抹得也太明目張膽了,真當咱們是傻 子,牽著鼻子就往坑里走?”
“他們要的就是咱們知道。”蕭景珩站起身,拍了拍手,“知道有人在盯著,反而不敢亂動——這才是最高級的操控。”
他抬頭看了看前方山路,松樹皮上那個歪歪扭扭的符號在日頭下格外扎眼,像誰用炭條隨手畫了個“人”字,又像是某種暗語。
“要不咱繞道?”阿箬試探著問,“這路越走越邪門,保不準前面就是個葫蘆谷,進去就出不來。”
“繞?”蕭景珩搖搖頭,扇子一抖,“現在回頭,才是真進了套。咱們既然已經被‘請’上了桌,哪有不吃席的道理?”
他語氣輕松,話卻沉得壓人。
兩人重新牽起驢,放緩腳步往前走。每過一個標記,蕭景珩都會不動聲色地掃一眼方位,心里默默記下。阿箬則盯著四周樹影,耳朵豎得跟兔子似的,生怕哪個草窠里突然蹦出個攔路虎。
走了約莫兩里地,山勢漸陡,林子也密了起來。正午的日頭被樹冠割得七零八落,地上斑駁一片。忽然,前方小道中央坐著個老乞丐。
衣裳破得像被狗啃過,補丁摞補丁,腳上一雙草鞋前後通透,露出灰黑的腳趾。他背對著路,佝僂著身子,懷里抱著個豁口陶碗,也不討飯,也不抬頭,就跟泥塑的一樣。
蕭景珩腳步一頓,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阿箬立馬會意,悄悄把手滑進包袱,摸到了那把磨得 亮的小攮子。
兩人沒說話,就這麼靜靜看著那老頭。風穿過林子,吹得樹葉嘩啦響,可那老頭連肩膀都沒抖一下。
“要不……繞過去?”阿箬低聲道。
“別動。”蕭景珩輕抬扇子,擋住半邊臉,聲音壓得極低,“他在等我們。”
話音剛落,那老乞丐忽然緩緩轉過頭來。
滿臉褶子,胡子拉碴,眼窩深陷,可那雙眼楮——清亮得很,一點都不像餓出來的。
他目光直勾勾落在蕭景珩臉上,嘴唇動了動,嗓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鐵︰
“隱秘山谷,危險重重,寶物雖好,性命要緊。”
說完,也不管兩人反應,慢吞吞站起來,拄著根枯枝做的拐杖,一瘸一拐地鑽進了旁邊的灌木叢。
動作遲緩,可幾步之後,人就不見了,連個影兒都沒留下。
林子里靜了幾息。
阿箬咽了口唾沫︰“這老頭……該不會是山精變的吧?剛才那話,咋听著跟說書先生念定場詩似的?”
蕭景珩沒答,盯著那片灌木看了許久,才緩緩合上扇子︰“不是山精,是提醒。”
“誰提醒?怎麼提醒?憑啥提醒?”阿箬一口氣拋出仨問題,“他又不認識咱們,總不能是南陵世子粉絲,專程跑這兒來追星?”
“粉絲不至于。”蕭景珩冷笑,“但知道我身份的人,肯定不少。”
他想起袖子里那枚刻著倒懸劍的銅錢,還有昨夜柴房頂上偷听來的“啟明”行動。這些事,原本只有極少數人才能接觸到。
可現在,一個路邊乞丐都能張口就來警告他別送命?
說明有人在下一盤大棋,而他們,已經踩進了棋盤中央。
“你說他是不是那邊的人?”阿箬壓低聲音,“故意嚇唬咱們,讓咱們知難而退?”
“如果是敵人,沒必要提醒。”蕭景珩眯眼,“敵人最喜歡看人一頭撞死。可他是來示警的——要麼是善意,要麼……是另一種陷阱。”
“高智商PUA?”阿箬脫口而出。
蕭景珩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你這詞兒用得,比戶部尚書寫奏折還精準。”
“那咱們還去不去?”阿箬收起玩笑臉,認真看著他,“萬一真是殺局呢?咱倆又不是鐵打的,真踫上機關埋伏、萬箭齊發,也只能躺平認栽。”
蕭景珩沉默片刻,忽然從懷里掏出一塊干餅,掰成兩半,遞給她一半︰“吃。”
“啊?這時候你還惦記干糧?”
“不吃東西哪有力氣逃命?”他咬了一口,嚼得嘎吱響,“來都來了,總不能被人一句話嚇回去。傳出去,京城第一紈褲連個乞丐都不敢見,我還混不混了?”
阿箬翻了個白眼︰“你就這點出息?在乎名聲?”
“我不是在乎名聲。”他舔了舔手指上的餅渣,“我是怕你以後改口叫我‘慫包世子’。”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笑了。
可笑意沒撐過三秒。
蕭景珩把剩下半塊餅塞回懷里,正色道︰“但從現在起,規矩得改。”
“說。”
“水源不踫,野果不吃,天黑前必須扎營,夜里輪流守夜。”他頓了頓,“遇人即避,不管對方是哭是笑是喊爹,一律當空氣。”
阿箬點點頭,把小攮子重新裹好塞進包袱︰“明白了,開啟地獄模式。”
“不止。”蕭景珩環顧四周,“他們想讓我們走這條路,我們就走。但他們以為我們會懵著頭沖,我們就偏要走得慢,走得穩,走得讓他們坐不住。”
“釣魚執法變反向遛魚?”阿箬挑眉。
“聰明。”他咧嘴一笑,“就該這麼玩。”
兩人重新上路,步伐更緩,警惕性提到最高。每走一段,蕭景珩都會停下來觀察地形,看看有沒有伏兵藏身的死角;阿箬則留意地面痕跡,生怕哪個不起眼的石塊底下藏著機關引線。
太陽漸漸西斜,山霧開始升騰。
遠處山坳里,隱約露出幾間破屋的輪廓,牆塌梁斷,像是廢棄多年的村落。
“前面那村子……看著也不像有人住。”阿箬眯眼看去。
“沒人住的地方,才最容易藏東西。”蕭景珩喃喃道。
就在這時,驢子忽然停下,耳朵一豎, 了一聲。
兩人立即止步。
前方一棵老槐樹下,掛著一條褪色的紅布條,在風中輕輕晃蕩。
和他們在茶棚外撿到的那一模一樣。
蕭景珩走上前,伸手取下布條,展開一看——背面用炭筆寫著三個小字︰
“別信他。”
字跡潦草,卻透著一股急迫。
他盯著那三個字,眼神一點點沉下去。
阿箬湊過來一看,倒吸一口涼氣︰“這又是哪路神仙在發彈幕?剛才老乞丐讓你別去山谷,現在又有人說別信‘他’……問題是,這個‘他’是誰?”
蕭景珩沒說話,把布條疊好塞進袖中。
他知道,這場游戲,已經開始升級了。
有人在引導他們。
有人在警告他們。
而真正可怕的是——
他們根本分不清,誰是獵人,誰是餌。
暮色四合,山風漸冷。
兩人牽著驢,繼續前行。誰也沒再開口,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廢村輪廓越來越近,屋頂殘瓦在霧氣中若隱若現。
忽然,阿箬腳步一頓,指著路邊一塊石頭。
石頭表面光滑,像是被人常年坐過。上面刻著一道淺痕,形似一把倒懸的劍。
和銅錢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蕭景珩蹲下身,指尖撫過那道刻痕。
冰冷,深刻,像是多年前就已存在。
他緩緩站起身,望向遠方山谷的方向。
霧氣深處,仿佛有無數雙眼楮,正靜靜等著他們走進去。
他握緊了扇柄,低聲說︰
“看來,咱們不只是被邀請的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