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林子深處,四下一片寂靜,只有踩雪的咯吱聲,在空曠的山野里格外清晰。
確信無人,陳冬河便撒開腿狂奔起來,像一道掠過雪地的風,帶起一路雪沫。
此刻日頭已高,快十點了,最好能趕在天黑前回來。
想獵到大牲口,必須得進真正的深山老林子。
那條路前些天剛走過,熟門熟路。
即便他放開速度奔,也用了兩個多小時才摸到那片原始老林的邊緣。
若按平常步行走,走到天黑也未必能到。
身上的家什都收在系統空間里,輕裝上陣,速度才能快起來。
跑了一個多鐘頭,他自己也覺得腿有些發沉,放緩了腳步,從系統空間里摸出軍用水壺,里面還剩些溫乎氣兒的水。
剛喝了一口,冰冷的液體滑過喉嚨,眼神掃過旁邊的雪地,陡然定住了。
那雪地上印著幾行清晰的蹄印,踩得挺深,像一串散落的小梅花,新鮮得很。
像是鹿,也可能是傻 子……
陳冬河趕緊蹲下身,用指頭比量著蹄印的大小深淺,又捻起旁邊散落的幾粒新鮮糞蛋兒看了看,還帶著濕氣和青草味。
“個頭還不小,看樣子應該是剛過去沒多久……”
他觀察著足跡的深淺和糞蛋的濕度,判斷這畜生應該沒走遠。
他順著蹄印踩出的雪窩子追了下去。
路線已經偏離了原本打算去的老林方向,不過他在來路上用柴刀在顯眼的樹干上砍了記號,不怕迷路。
追了約莫半個多小時,眼前出現了一片陡峭的崖壁。
這石崖正對著太陽,背風,岩石上沒積住雪,倒垂著一些干枯的藤條蔓草。
枯黃的顏色底下藏著點綠意,預示著開春後它還能活過來。
而崖壁底下避風又暖和的小緩坡上,赫然窩著四只肥碩的大傻 子!
栗色的皮毛在陽光下泛著油光,身邊還跟著兩只探頭探腦,毛茸茸的小崽子。
它們正悠閑地啃著石縫里殘留的干草和苔蘚,一副歲月靜好,與世無爭的模樣。
陳冬河眯眼估量了一下距離,兩者間少說也有七八百米。
這個距離,系統空間里那桿五六半也沒十足把握一擊必殺。
驚散了就可惜了。
更要命的是,現在他正處于下風口。
風正往 子那邊吹,帶著他身上濃重的人味兒和汗氣。
如果貿然再靠近,身上的氣味立刻就會被那靈敏的鼻子捕捉到。
傻 子可不真傻,它機靈著呢!
一有點風吹草動,眨眼就竄得沒影兒。
那四只細長的蹄子跑起來快得很,在雪地里跟飛似的。
不過……傻 子那名號也不是白叫的。
最大特點就是那股要命的好奇心。
見了稀奇事兒非得瞅個明白,有時候連命都能搭進去。
陳冬河眼珠轉了轉,嘴角勾起一抹獵人特有的,帶著點狡黠的笑。
上輩子在山里討生活的老把式講過個故事——
下了大雪封山,有人踫見一窩傻 子,距離太遠,怕開槍驚跑了,急中生智,干脆折了幾根帶葉的樹枝,綁在背上像個草人。
人走著走著,故意停下來晃幾下樹枝,讓枝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那傻 子听見動靜,不但沒跑,還支稜起耳朵好奇地張望。
過了一會兒,見沒危險,竟慢慢悠悠被那聲音吸引過去了……
結果可想而知。
對付這些傻 子,得有耐心,得“引”不能“趕”。
硬追是下策。
陳冬河不知道這老法子今天靈不靈,但眼下這情形,倒是個試試的好機會。
關鍵在下風口,自己的氣味兒隨時可能暴露。
他悄沒聲兒地後退了百十步,動作輕得像只覓食的狐狸。
鑽進旁邊的林子,尋摸了一陣,挑中一棵手腕粗,枝葉還算繁密的小樺樹。
抽出腰間的狗腿柴刀,“ 嚓”幾下砍下幾根帶叉杈的鮮樹枝。
扛著這捆沉甸甸,帶著雪沫和清新木香的“道具”,他又摸回到能瞧見 子的地方。
然後開始一步一步,慢得不能再慢地往前挪。
每一步都踩在雪窩子里,盡量不發出額外的聲響。
像一個笨拙移動的雪人,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恰在這時,一陣北風吹過他肩頭的枝葉,“嘩啦嘩啦”響得格外清晰,在寂靜的山谷里傳出老遠。
陳冬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楮死死盯住那群傻 子。
只見那六只畜生齊刷刷停下了啃食干草的動作,耳朵同時“唰”地豎直,像裝了彈簧,脖子扭轉,齊整整地朝他這邊望來!
目光警惕地盯著他和他扛著的那團怪異的樹枝,充滿了探究和一絲本能的緊張。
陳冬河立刻屏住呼吸,如同石像般定在原地,連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只要它們流露出半點逃跑的跡象,他就立刻從系統空間里取出五六半。
能打中幾只算幾只,總比全放跑強。
然而,讓他心頭一跳的是,那群傻 子只是歪著腦袋,黑亮亮的圓眼珠里充滿了……純粹的困惑和好奇。
風又吹了一下,枝葉“沙沙”作響,像在低聲絮語。
傻 子猶豫了一下,連地上鮮嫩的草芽也顧不上吃了,竟開始試探著,一點一點地往他這邊靠近。
領頭的大 子還時不時停下,側耳傾听,像是在分辨那奇怪聲音的來源,蹄子踩在雪上發出輕微的噗噗聲。
陳冬河瞬間心如止水,竭力收斂起身上的所有氣息。
曾經七年的生死搏殺,讓他深諳如何隱匿那份無形的殺氣,將自己融入環境。
他眼觀鼻鼻觀心,連看都懶得再看那些傻 子一眼,仿佛自己真是一截會移動的枯木。
只有肩膀上的枝葉隨風輕擺,發出持續的,單調的誘惑。
傻 子好奇心重,但也足夠小心。
它們走走停停,時而警覺地四下張望,用了好一陣,才磨磨蹭蹭挪到距離陳冬河只有五十來米的地方。
他甚至能看清它們栗色皮毛下微微鼓動的肌肉,濕潤的黑鼻頭噴出的白氣,還有小 子懵懂的眼神。
陳冬河的肩膀因為扛樹枝久了微微有些酸脹,他下意識地稍微聳動了一下肩膀。
就這麼一個微不可察的動作,只見那六只傻 子如同觸電般原地蹦起半尺高,“唰”地扭身就躥。
動作快得只留下一片雪霧。
陳冬河心道壞了,煮熟的鴨子要飛,幾乎要立即去掏槍。
可就在它們躥出十來步遠後,竟齊刷刷地剎住了蹄子。
幾顆腦袋再次疑惑地轉過來,直直地看著他肩頭那堆被風吹動的樹枝。
那眼神里的迷惑幾乎要溢出來,寫滿了“剛才啥動靜”的疑問……
陳冬河也理解不了這些傻玩意兒的心思。
然後,最讓人瞠目結舌的一幕發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