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帶著淚花的眼楮彎成了月牙兒。
隨即又羞澀地把臉埋進他頸窩,貪婪地嗅著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氣息。
兩條雪白的胳膊緊緊環住他的脖子,微微仰起臉,漂亮的眼楮輕輕閉上,長睫毛如同受驚的蝶翼般微微顫動。
溫熱的鼻息拂過他的下頜,這無聲的邀約,意思再明白不過。
陳冬河心頭滾燙,毫不猶豫地低下頭,吻住了那兩片微涼的、帶著淡淡皂角甜香的柔軟。
唇齒相依的甜蜜,如同初春解凍的溪流,溫柔又洶涌地將兩人包裹。
世界仿佛安靜了,只剩下彼此交融的心跳與纏繞的氣息。
陳冬河躁動的念頭都化作了無盡的溫柔,感受著懷中人兒笨拙而熱切的回應,心底仿佛涌動著粘稠醉人的蜜糖,也給予了她最熾烈的回應……
陳大山和王秀梅踏著夜色到了陳老三家。
清冷的月光把雪地照得一片慘白,踩上去咯吱作響,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
陳老三五點多就囫圇吃了晚飯,正打算燙個腳早早歇下,听見院門響動趕緊趿拉著那雙露了棉花的老棉鞋出來。
這麼晚了大哥大嫂摸黑過來,他第一個念頭就是出事了,心口猛地一緊,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大哥,咋這會過來了?出啥事了?”
陳老三語氣焦急,披著的破棉襖都沒來得及系好扣子,冷風直往懷里灌,凍得他一哆嗦。
梁玉珠也從黑 的廚房探出頭,手里還拿著塊抹布,臉上也帶著憂色,在昏暗的油燈光下顯得格外緊張。
陳大山忍不住哈哈大笑,帶著點酒後的爽朗和如釋重負,在寂靜的夜里格外響亮。
他搓了搓凍得有些發僵、布滿老繭的大手,哈出一口白氣。
“好事!頂大頂大的好事兒啊!”
見大哥紅光滿面,不像遭了災禍,陳老三懸著的心稍稍放下,可也想不出自家眼下能有啥大喜事。
他猛地一拍腦門,眼楮瞬間亮了,聲音也拔高了幾分,帶著點難以置信的驚喜。
“冬河那小子……要辦事了?日子定下了?”
這絕對是老陳家眼下頂頂要緊的頭等大事。
能讓大哥這麼晚還跑一趟的喜事,除了這個,他想不出別的。
陳大山笑得合不攏嘴,大手一揮,仿佛揮散了這些日子籠罩在全家頭頂的陰霾。
“不用翻老黃歷挑三揀四了,新時代新辦,就後天!咱家里擺席!”
“辦完就趕緊給他倆起新房!那小子拍胸脯說了,錢和料他管夠!”
“這還不算最大的喜事,”他拽著老三的胳膊就往屋里走,帶進一股寒氣,聲音壓低了,帶著點神秘和按捺不住的興奮,“進屋細說!”
爐火的暖意混著煙葉味和炕頭的土腥味撲面而來,驅散了外面的嚴寒。
兒子回來那會兒,已經悄悄告訴他林愛民的事兒了。
得知那王八蛋徹底沒了,他心里頭那股憋了許久的惡氣終于散盡,出門前忍不住抿了一小杯才出來,渾身都透著輕快。
只是那最深的內情,兒子千叮萬囑,一個字都不能漏,就讓它爛在肚子里。
進了屋坐定在熱炕頭,陳大山才神秘兮兮地從背後拿出瓶剛買的,貼著紅標簽的北大倉,往炕桌上重重一墩。
瓶底磕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引得梁玉珠也好奇地湊近了些。
“邊喝邊說!”
他擰開瓶蓋,濃郁的酒香立刻彌漫開來,沖淡了屋里的其他味道。
“林愛民跑了!”
他聲音壓得更低,像怕驚動什麼藏在暗處的東西。
“听說他干的那些埋汰事叫人捅到上頭去了,這家伙嚇得屁滾尿流,溜了!連鋪蓋卷都沒顧上拿!”
“現在滿世界找他呢!特別是那個副廠長,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廠里跳著腳罵娘呢!他倆指定有見不得人的勾當。”
“冬河給我透了個底,說那副廠長八成也快了,這事兒牽連廣著呢!還得保密,讓咱該咋過咋過。”
他一邊說,一邊給陳老三倒上滿滿一杯酒。
“冬河說了,就算萬一查到咱頭上也別慌,咬死了啥也不知道,穩住陣腳就行。”
“我這不是趕緊來給你通個氣兒,省得萬一有人來問,咱兄弟倆對不上茬兒,別再讓人把屎盆子扣咱們頭上!”
他指的是他們兄弟仨私下里咬牙切齒,商量著要收拾林愛民的打算。
沒敢明說,但眼神里傳遞著心照不宣的意思。
兄弟倆踫了個杯,辛辣的液體滾下喉嚨。
陳老三听著,心里那塊沉甸甸的大石頭“ 當”一聲落了地,渾身都松快起來。
丟了鐵飯碗固然心疼。
但只要那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不來撕咬訛詐,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喜色剛爬上眉梢,他卻又皺起了眉頭,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敲著坑坑窪窪的炕桌桌面。
這事兒……透著蹊蹺啊!
林愛民在廠里作威作福那麼些年,早沒人敢捅他馬蜂窩。
關系盤根錯節,別折騰半天人沒有扳倒,反倒自己惹一身騷。
咋就偏偏在冬河剛闖禍被開除沒幾天,林愛民就攤上事了?
還跑得無影無蹤?
他越琢磨越不對勁,腦子里猛地蹦出個念頭,像根針扎了一下,讓他後脊梁骨有點發涼。
他抬頭,狐疑地看向陳大山,借著昏黃的燈光,仔細打量著大哥的表情,試探著問,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大哥,”陳老三狐疑地看向陳大山,試探著問,“這事兒……不會就是冬河那小子干的吧?”
“他那天回來,我就瞅著不對勁,眼神跟刀子似的,看得我一陣心驚肉跳。”
“瞎琢磨啥!”
陳大山立刻搖頭,語氣斬釘截鐵,端起酒杯抿了一大口掩飾那瞬間的不自然。
“他前些日子進山打獵去了!人熊、犴達罕……打了好幾頭呢!滿滿當當堆得跟座小肉山似的!”
“那天咱哥倆都喝高了沒瞧真切,听村里幫忙抬肉的後生說,光那幾頭大牲口就值老鼻子錢了!”
“這敗家小子,還說要花好幾千塊買磚買瓦蓋房子呢!哪有工夫去管林愛民那檔子破事?!”
他嘴上說著“敗家”,可那眉眼間全是壓不住的得意和滿足,仿佛兒子能獵回這麼多肉就是天大的本事。
只要兒子別像從前那樣惹是生非,能安穩下來蓋房娶媳婦,他就心滿意足了。
現在,他就盼著早點抱上大胖孫子,給老陳家續上香火。
他絮絮叨叨地數落著,像是要把兒子進山的每一個細節都攤開給老三看,證明兒子確實在山里。
今天來串門,兩口子特意把小女兒陳小玉也帶上了。
冬河那屋里的動靜……可不能讓這半大丫頭去攪和。
王秀梅正拉著梁玉珠在灶間嘀嘀咕咕,臉上全是笑。
兄弟倆踫了杯,辛辣的北大倉入喉,臉上的笑容都透著松快。
可陳老三喝著酒,心里的疑問卻像滾雪球,越滾越大。
大哥越是強調冬河在山里,他反而越覺得可疑。
他越想越覺得,林愛民這事兒,九成九就是冬河干的!
連他大哥都瞞得死死的。
他暗下決心,得找個機會,避開大哥大嫂,好好問問自己那個蔫有主意,下手又狠又絕的佷兒究竟啥情況。
這膽大包天的小子,這一回怕是把天都捅了個窟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