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育不得，培育不得。”晚照心有余悸，“若將蜈蚣吸引過來了怎麼辦？”
“所以此事詩尾大人還在和雪境那邊商議，希望能找到一個兩全的法子。但總比之前毫無頭緒的好。”
“天權還說裂死病已經沒有解藥。”蒼雪哼了一聲，“他如今人在哪里？”
“天權和仁仁他們都已經被處死了。”
“被處死了？”
蒼黃又掰了一塊餅，淡淡地說道︰“叫大師兄給處死的。”
“大師兄怎麼會處死仁仁？”晚照覺得奇怪。
“此事說來話長。”蒼黃撓撓頭，看了生煙一眼。兩人對望一下，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寒山書院門下只有院長才有資格處死同門，大師兄怎麼會處死仁仁？十三，你快和我說說。”晚照連聲催促。
蒼黃嘆了一口氣。
晚照終于听出來蒼黃言語中的不對勁，問道︰“十三，小師妹，究竟發生了什麼？”
生煙和蒼黃對視一眼，都沒有立即回答。火光映照下，兩人的表情都顯得格外沉重︰“詩頁院長病逝了。”
“啊？！”仿佛一個驚雷從天而降，晚照和蒼雪俱是一驚。
生煙的聲音很輕︰“詩頁院長之前一直身子不大好，後來又遇到寒山裂死病發，終于病倒了。”
“詩頁大人得了裂死病？”
“不是。”蒼黃終于開口，“是因為積勞成疾，終于……等我們知道的時候，她已經……”他的喉結劇烈滾動了幾下，再也說不下去。
二十載寒暑，詩頁當年臨危受命，為書院殫精竭慮，依然沒有把寒山凝聚起來。如今斯人已逝，留下的卻是一盤散沙。
蒼雪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蒼黃道︰“大概幾個月前，詩頁大人知道自己不行了，又听說雪兒跳下裂谷，生死不明，于是緊急召喚大師兄回了寒山。將院長之位……傳給了大師兄。”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消散在潺潺的水聲中。
洞窟內死一般的寂靜。
本來如果沒有這些變故，這本該是蒼雪的位子。詩頁等了二十年，等來的卻是蒼雪墜崖的噩耗。內憂外患之下，這位撐了半輩子的院長終于油盡燈枯。
晚照一時思緒翻涌，卻不知說什麼好。不知怎地，他的喉頭也漸漸哽咽起來。他想起最後一次見詩頁，院長將蒼雪托付給他時鄭重的眼神，仿佛就在昨日。
“寒山當年四面楚歌，詩頁她……已經盡力了。”蒼雪輕聲道，語氣里透著仁心特有的悲憫。
蒼黃渾身一震，恍惚間仿佛看見了當年的仁心。他啞著嗓子︰“可大師兄也……”
“大師兄怎麼了？”
蒼黃的眼淚終于滾落︰“被救下的時候，大師兄的傷勢最重，毒素進入得最多。後來寒山的雪境的醫師都說他急怒攻心，因此毒素已經侵入到了七經六脈……已經拔不干淨了……”說到這里，已經說不下去了。
蒼黃從小和天璇一起長大，二人的感情最為親厚。天璇如今的樣子令他最為難過。
蒼雪蹙眉︰“大師兄一向性子沉穩，怎麼會急怒攻心？”
蒼黃將臉埋進掌心，只听到他吸鼻子的聲音。他強忍著不要讓自己哭出來，心里卻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
生煙接過話頭︰“毒素入體太深，加上師姐失蹤......大師兄日日自責，若不是院長臨終托付......”她頓了頓，“他怕是早就隨你跳下來了。”
蒼雪聞言心頭一顫，連忙追問︰“如今他人在哪里？”
蒼黃深吸一口氣，聲音里帶著幾分苦澀︰“他被楊將軍救下來之後，在桃浪養病了一些時日。那時他竟瞞著我們所有人，直到有人上山告訴我們詩頁大人已經彌留，大師兄要回寒山，我們這才下山見到大師兄，也才知道你們跳下裂谷的事情。”蒼黃陷入到回憶中，“那時我們見到大師兄，我幾乎就要認不出他。那個曾經玉樹臨風的公子，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頭......”蒼黃說著，又哽咽起來。
蒼黃也不輕易流淚，如今他聲淚俱下，晚照也意識到大師兄境況十分不好︰“這……這毒怎麼這樣厲害？我和雪兒也受了傷，不過那日的毒已經沒有大礙了，怎麼大師兄身上的毒不一樣？”
“大師兄身中四劍，每一劍上喂的毒都不一樣。四種毒素一起入心脈，更入心扉。”蒼黃望向蒼雪，眼中淚光閃爍，“大師兄這一生，最在意的就是師父……”
蒼雪只覺胸口如壓千鈞，呼吸都為之一滯。
蒼黃繼續說道︰“雪兒，我一直和大師兄住了這麼多年，他的性子我最了解。他持重內斂，為了你恢復師父的記憶等了二十年，你說心里這份情意怎麼不深重？他當時身中數劍，又眼睜睜地看著你在他眼前跳下裂口，他又怎能不自責？”
生煙輕聲道︰“我和十三見到他的時候，他曾親口對我們說︰‘若不是詩頁大人臨終相托，我定要跳下裂谷去尋師父。’”生煙學著天璇的口氣，倒是惟妙惟肖，十分逼真，“那時候我們便勸大師兄，我們說阿照一心也是最愛護師姐的，他決計不會帶著師姐去尋死。我說尋你們的事情便交給我們，我們無論如何也會帶著你們二人回寒山。如今不想果然被我們找到了你們。”說著，眼里已經淚光閃閃。
蒼雪听著，眼底也彌漫起一陣霧氣。她沒有想到，仁心在大師兄心中這般重要。
洞中一時只余火堆 啪作響。
生煙見氣氛已經十分沉重，又連忙說笑道︰“不說這些，大師兄若能見到你們，說不定病就好了一半。”
晚照這才發現原來天璇對仁心的情意，竟深重至此。
蒼雪道︰“若我能上去，我去醫治大師兄的病。”
“是呀。”生煙也連忙岔開話題，“原來天權主要是制毒，仁仁他們則負責病毒的保存和配合雪境做傳輸，他們幾個人死有余辜。”
晚照對這些人恨之入骨，憤憤不已︰“這些人怎配做醫師？全是寒山的敗類！”
生煙苦笑道︰“寒山的敗類還不少。仁仁背後牽扯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