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梁薇想解釋。
    陳溪沒給她機會,轉身看向阿亞提︰“我走了,晚安。”
    阿亞點點頭︰“好夢。”
    陳溪穿的高跟鞋踩在沙地上,每走一步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走了沒兩步,她特意放慢腳步,像是在等梁薇先挪開地方。
    梁薇僵在原地,手里的芨芨草都快被她摳成芨芨草汁了。
    她的腦子一部“社死大戲”開始上演。
    完蛋了完蛋了。
    漂亮姐姐肯定以為我是故意來偷听的!
    要是明天傳遍工作站,說復制組的梁薇半夜蹲在芨芨草里當“監听員”,那以後她估計得找塊布把臉蒙起來。
    想著想著,陳溪已經走到梁薇前面。
    梁薇露出一個笑,抬手擺了擺︰“嗨,你的雞皮疙瘩很性感。”
    一向冷清知性的陳溪一下子失去表情管理,五官瞬時全擠在一起︰“你說什麼?”
    完了,完了。
    她說了什麼。
    神特麼雞皮疙瘩性感。
    礙于阿亞在原地,陳很快露出一個笑︰“麻煩讓一讓。”
    梁薇側身讓開︰“對不起,我……”
    “炫耀麼?”從梁薇身邊經過時,陳溪輕聲說道,“太早了。”
    天地良心,她真沒有那個意思,她發誓。
    她盯著陳溪的背影,也忘記了要說什麼。
    “你在這兒站著當芨芨草精呢?”
    阿亞提的笑聲傳過來,打破這尷尬的氛圍。
    梁薇趕緊把手里的芨芨草扔了︰“啊,沒有。”
    他拎著馬燈走到梁薇跟前︰“半夜不睡覺,來這干嘛?”
    梁薇紅著臉辯解︰“我就是出來透透氣,誰知道你們在這兒……我真沒偷听,剛過來就踩滑了,你看我鞋上的沙!”
    她說著還把腳往前伸了伸,鞋邊沾著的細沙往下掉,像是在幫她證明。
    阿亞提蹲下來,幫她拍拍外套上沾著的草屑,笑得肩膀都在抖︰“慌什麼?我又沒說你偷听。”
    他直起身,把長凳子上的編織袋翻過來墊在上面。
    坐下去舒了口氣,拍了拍身邊的空位︰“睡不著就坐會兒?剛好跟你說點事。”
    “不太好吧?”
    “沒什麼不好。怎麼?現在連坐個凳子也得別人批準?”梁薇還沒回答,他又笑道,“我批準了,坐。”
    梁薇猶豫了一下,挨著他坐下來。
    夜里的戈壁有點涼,馬燈的光烘著胳膊,也不覺得冷。
    她的第六感告訴她,阿亞要說的事情跟陳溪有關。
    “如果是阿亞向導在為情所困,那換個人講比較好。我認為這個事情,我幫不上忙。”
    “真誤會了啊?”
    誤會?
    哪有?
    沒有會,哪來的誤。
    阿亞解釋道︰“陳溪是病害組的,前兩天他們組的壁畫濕度檢測儀壞了,總晃,測不了數據。我幫著擰了兩個螺絲,她來確認下機子穩不穩,能不能用。”
    梁薇應著︰“哦……”
    晚上啊?
    那你倆是敬業,要麼過分懂氛圍了。
    “我明天要同你們去石窟。早上來不及,下午要送資料,後天才能回來。”
    嗯?
    讀心術!
    反讀心術︰請務必讓我討厭的人,跟我一樣煩!急急如律令!
    阿亞探究地看著梁薇︰“怎麼不說話?”
    听不到了啊,她就說反讀心術有用吧。
    梁薇露出一個笑︰“沒有啦,你為什麼跟我講這些?”
    “沒有為什麼,想講就講了。”
    梁薇聳聳肩︰“說實話,我不關心。只是她看我的眼神,跟我小時候把姑媽家的繡花針弄掉時一樣,有點不待見。”
    以前在姑媽家,不管是不是她的錯,最後挨說的總要是她。
    時間長了,她特別怕別人給她臉色,一看到就內耗,忍不住去琢磨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雖然網上有句話說,‘你又不是人民幣,怎麼可能每個人都喜歡你’,她依舊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有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很難改變;
    有些微不足道的傷痕,也很難治愈。
    “你姑媽念叨你,是她的事。你在這兒是來修壁畫的,不是來當‘看人臉色小能手’的。如果自己沒有錯,那你就要相信你自己,錯的是他們,不是你,你已經很好了。”
    阿亞提從兜里掏出個小布包,打開里面是塊磨得光滑的胡楊木片,邊緣削得齊整,還帶著點弧度。
    “給你的。”
    “這是什麼?”
    他把木片遞到梁薇手里︰“上次見你清沙時,總用尺子墊著紙板,怕刮到壁畫。這木片比尺子薄,邊緣又磨過,墊在紙板底下,既能穩住位置,又不會蹭到顏料。”
    木片的大小剛好能握在手里,邊緣的弧度像是按她手掌的形狀磨的,握起來特別舒服。
    她問︰“你特意做的?”
    “順手削的。”阿亞提說得輕描淡寫,“今天修檢測儀時,剩了塊胡楊木邊角料,想著你固定紙板能用得上,就磨了磨。”
    “嗷,謝謝啊。”
    阿亞轉頭看著梁薇,光落在他臉上,眼神很認真︰“記住你在這兒是來修壁畫的,不是來討好誰的。明天你用這木片把紙板墊穩,把密封膠涂勻,比琢磨別人的眼神管用多了。”
    梁薇摩挲著手里的木片,忽然就笑了。
    剛才她還在瞎琢磨,要是那姑娘到處說她壞話,她是不是得連夜練左手涂膠,省得明天右手抖得像篩糠。
    現在被阿亞提這麼一說,倒覺得自己那些想法有點傻。
    “你說得對,我剛才確實想多了。”
    阿亞提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動作很自然︰“下次再瞎想,就摸這塊木片。琢磨琢磨,裂縫用它墊著紙板,怎麼才能貼得更牢。”
    梁薇點點頭,把木片揣進兜里,心里的別扭徹底散了。
    她舉著馬燈,對著月光看了看,能看見木片上細細的木紋,跟37窟壁畫上的纏枝紋有點像。
    “對了,”她突然想起什麼,“小周上次固定紙板時,也總怕蹭到壁畫,你能不能也幫他磨一塊?”
    “成啊。”阿亞提應得干脆,“等周末休息,咱們去沙坡下撿點胡楊木片,多磨幾塊,組里人都能用。到時候讓你也試試,看你磨的木片,能不能比你裁的紙板還歪。”
    “你才裁得歪呢!”梁薇笑著推了他一把。
    “回去睡覺,不然木片歪不歪我不知道,你人肯定要歪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沙︰“切,小看人。明天讓你看看,我涂的密封膠,比你修的檢測儀還穩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