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站著，手里的桌腿沉甸甸的。
這截斷木在他手中，與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沒有任何區別。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它的重心，它的硬度，以及它揮舞時所能帶起的風。
他甚至能推算出，用多大的力道，從哪個角度劈砍下去，能將這間破屋里唯一的那張木桌，一分為二，並且讓切口平滑如鏡。
【百戰之軀】。
這天賦帶來的，遠不止是身體的強化。
它是一種本能。一種將戰斗和殺戮，刻進骨子里的本能。
他現在看世界的方式都變了。
門口那棵歪脖子樹，在他看來，不再是樹，而是掩體。
牆角的石頭，是臨時投擲的武器。就連地上的一捧沙土，都能揚起來，擾亂敵人的行動。
一切，皆可為兵，一切，皆是殺法。
這種感覺讓他沉醉，也讓他警惕。
力量是有了。
可他的身份，依舊是青玄宗一個不起眼的雜役弟子。
他總不能拎著根桌腿，去把執法堂的長老給劈了吧。那不是勇猛，那是蠢。
林夜把手里的桌腿扔到一邊。
木頭與地面踫撞，發出一記悶響。
他需要一個身份。一個能光明正大走在陽光下，一個能肆無忌憚動用他所有手段的身份。
他從儲物袋里，取出了兩樣東西。
一塊是溫潤如玉，內部流淌著七彩霞光的源魂石。
另一本，是書頁泛黃，邊角都起了毛邊，封皮上寫著“瘋魔筆記”四個大字的冊子。
周毅的遺物。
林夜盤腿坐下，將源魂石放在一邊，翻開了那本筆記。
他直接跳過了前面那些關于機關術基礎和各種瘋狂構想的部分，翻到了筆記的最後幾頁。
那是周毅嘔心瀝血的終極計劃，“完美人偶”。
筆記上的字跡，從一開始的工整，到後面變得越來越潦草，甚至有些癲狂。
“……尋常機關傀儡，不過是死物，是事先設定好程序的木偶。哪怕是影衛，也只是執行命令的工具，它們沒有‘我’的概念，無法應對復雜的突發狀況……”
“……我要創造的，不是工具。是一個生命！一個全新的，完美的生命！它將擁有獨立的思維，強大的學習能力，以及……無限的進化可能！”
“源魂石，是‘靈魂’的容器。但光有容器還不夠，還需要‘核’。一個能承載宿主部分神魂，並以此為基礎，進行自我演化的核心。我將其命名為‘化身之核’……”
“……材料，該死的材料！制造‘化身之核’的材料太過苛刻！‘縛靈之絲’，‘星辰砂’，‘深海沉銀’……這些東西，別說在宗門，就算放眼整個修真界，都是有價無市的珍寶！我的計劃，卡在了這里……”
林夜的手指，在“化身之核”那幾個字上，輕輕劃過。
他腦子里，一個比周毅更加瘋狂的念頭，正在成型。
周毅想要的，是創造一個有自主意識的“生命”。
而他想要的，是一個“化身”。
一個能完全由他掌控，能百分之百同步他所有詞條能力，甚至能讓他以第二人稱視角去體驗世界的……第二具身體！
影衛二號很好用。忠誠，強大，不知疲倦。
可它終究是個傀儡。
林夜無法通過它施展【劍術精通】，也無法讓它用出【蠻牛勁】。
但“化身”不一樣。
如果這個計劃能成功，他將得到一個完美的馬甲。
這個馬甲可以拜入其他宗門，可以去探索各種險地，可以去做一切他本體不方便去做的事情。
而他自己，則可以繼續窩在雜役房里，安安穩穩地當他的小透明。
這才是最頂級的“苟”。
發育和搞事，兩不耽誤。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在他心里瘋長，再也按捺不住。
他把筆記翻到最後一頁，那里用朱砂筆，羅列著制造“化身之核”所需要的全部輔助材料。
“縛靈之絲，三錢。”
“九幽地火的火種，一縷。”
“千年陰沉木的木心。”
“成年夢魘獸的腦核。”
“……”
林夜一條條看下去，眉頭也一點點皺了起來。
這些東西，別說見了，他听都沒听說過幾個。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玩意兒在青玄宗里，肯定是一個都找不著。就算有，也不是他一個雜役弟子能接觸到的。
唯一的途徑……
林夜的腦海里，浮現出趙清月那張清麗的臉，以及她塞到自己手里的那枚玉簡。
“幽魂黑市。”
他從懷里摸出玉簡，貼在額頭。
一股龐大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識海。
那是一個混亂，無序，卻又充滿了勃勃生機的地方。
玉簡里是趙清月搜集的情報，與其說是情報，不如說是一份詳盡的“黑市求生指南”。
幽魂黑市，位于三大宗門勢力範圍的交界處，是一片真正的三不管地帶。
那里沒有規則，唯一的規則就是“實力”。
只要你有足夠的靈石，或者足夠強的拳頭，你可以在那里買到任何東西。
失傳的功法。
禁忌的丹藥。
強者的器官。
甚至是……被活生生剝離出來的天賦。
對別人來說，那是龍潭虎穴，是九死一生的險地。
可對林夜來說。
那地方，簡直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的天堂。
他缺材料，黑市有。
他想掠奪更多的天賦，補全【百戰之軀】，黑市里那些亡命徒，簡直是移動的素材庫。
去。
必須去！
這個決定在他的心里，無比清晰。
也就在他下定決心的這一刻。
一個冰冷、機械，卻又帶著某種奇異誘惑的提示，毫無征兆地在他腦中炸開。
【檢測到高密度同源（掠奪）氣息。】
【開啟指引任務︰探尋天賦的起源。】
【地點︰幽魂黑市深處。】
林夜整個人都定住了。
他幾乎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同源氣息？
掠奪？
天賦的起源？
他穿越到這個世界，得到這個【天賦掠奪】系統，一直以為這是獨屬于他自己的奇遇，是超脫于這個世界之外的東西。
可現在，系統告訴他。
在幽魂黑市的深處，有和它同源的氣息？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的金手指，並非獨一無二。
或者說，它的“源頭”，就在這個世界里！
這個發現，讓他渾身的血液都開始加速流動。
原本，去黑市只是為了“進貨”。
是一個目的明確的資源采集任務。
但現在，性質完全變了。
這變成了一場……尋根溯源的朝聖。
他要去搞清楚，自己身上的這個外掛，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這個世界關于“天賦”的底層邏輯，究竟是什麼樣的。
無數的念頭在他腦中翻滾，最後，都匯成了一個無比堅定的想法。
幽魂黑市。
他去定了。
林夜站起身，將那本“瘋魔筆記”和那塊珍貴的源魂石，小心翼翼地收回儲物袋。
他走到那扇破舊的木門前，伸手握住門環。
門外，是青玄宗熟悉的夜色。
但林夜清楚，他推開這扇門後，將要踏上的，是一條通往更廣闊，也更黑暗世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