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楚那本魔功的底細後,林夜心底最後一點迷霧也散了。
他此行的目的只有一個,純粹而明確——源魂石。
那是能讓他的系統產生蛻變的關鍵。
他自藏身的洞穴離開,辨明方向,朝著地圖標記的核心區域一路前行。
半日後,一片巨大的能量帷幕擋住了去路。
灰蒙蒙的屏障拔地而起,上不見頂,表面有無數細碎的青色電光竄動,發出沉悶如風嘯的嗚咽聲,將天地都分割開來。
上古禁制,風暴之牆。
禁制外,已經三三兩兩聚了幾撥人,隔著遙遠的距離彼此戒備,都對著這道天塹束手無策。
林夜的身形融在一塊巨石的陰影里。
他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個不算陌生的身影。
萬法門的諸葛弈。
那人還是老樣子,捧著一個古舊的羅盤,領著三四個同門,對著風暴之牆指指點點,口中念念有詞。
林夜觀察了片刻。
諸葛弈一行人似乎有破解的門路,但總在關鍵處卡住,看樣子是缺少某種核心的法門。
一個念頭在他心底浮起。
硬闖風暴之牆,與尋死無異。可若有人能撕開一道口子,哪怕只有一息的工夫,也足夠他進去了。
他沉下心神,開始在自己身上“施工”。
意識深處,【暗影潛伏】、【殺意感知】、【幽魂之軀】這些帶著侵略性的詞條,被他逐一沉寂,如同收鞘的刀刃,斂去所有鋒芒。
接著,他將新的的【陣法初解】這個白色詞條調動起來,刻意將其效果放大,模擬出一種對陣法有涉獵,但根基不穩的氣息。
最後,他從那本《吞噬之心》的記憶里,抽出一縷駁雜、古老的陣法知識,如同一件外衣,小心地披在自己身上。
一個修為平平,氣質陰沉,專精某些旁門左道古陣法的散修形象,就此捏造完成。
做完這一切,他才從巨石的陰影中踱步而出,不緊不慢地走向諸葛弈那伙人。
“站住!”
一個萬法門的弟子立刻橫劍在前,滿是警惕。
林夜依言停步,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
諸葛弈手里的羅盤指針,正對著林夜的方向,極輕微地顫了顫。
指針最終沒有滑向代表致命危險的赤色,而是在黃、綠二色之間,猶疑不定地來回擺動。
“這位道友,有事?”諸葛弈問道,語氣客氣,卻透著拒人千里的疏離。
“路過,看個熱鬧。”
林夜抱起胳膊,下巴朝著那面能量牆抬了抬。
“看你們對著一堵牆發呆,挺有意思。”
攔路的萬法門弟子面色一沉。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林夜的語調懶散,帶著幾分看好戲的腔調。
“就是覺得,用‘乾元鎖’的法子來解‘巽風壁’,這想法挺別出心裁。哪位高人想出來的?”
話音落下,諸葛弈捧著羅盤的手指,不易察覺地僵了一下。
他推演的思路,正是脫胎于宗門典籍中記載的“乾元鎖”,那是應對大型結界的通用法門之一。
這事只有他們幾個萬法門弟子知曉,卻被一個來路不明的散修一口道破。
“你懂陣法?”
諸葛弈走了過來,目光重新落在林夜身上,多了一分審視。
“略懂。”
林夜的回答透著敷衍。
“至少曉得,水往低處流,風隨氣口走。這風暴之牆是活物,你們卻想用一把死鎖去困住它,根子上就錯了。沒把自己搭進去,已經算你們命大。”
這番話,讓旁邊的萬法門弟子面面相覷。
他們听不真切其中關竅,卻能看懂諸葛弈臉上那份凝重。
諸葛弈不作聲了。
他師門的“天機盤”仿品,雖無推演天命之能,探查靈氣走向、陣法節點卻是一等一的利器。
方才數十次推演,每一次都在關鍵處感到一股沛然的反沖之力,仿佛只要再深入一分,就會引來滅頂之災。
這恰好印證了林夜的話。
他們的路,走歪了。
“那依道友之見,當如何?”諸葛弈放下身段,語氣誠懇。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林夜反問。
“我在這兒等著,等你們把自己玩死,或是等別人開了路,我跟著進去,豈不省事?”
“你!”
旁邊那脾氣火爆的弟子又要上前,被諸葛弈揮手制止。
諸葛弈凝視著林夜,他從這人身上感受不到半分強者的威壓,只有一種古怪的、知識堆砌起來的陳腐感。
此人修為或許不值一提,但在陣法一道的見識,恐怕遠在自己之上。
“道友,做個交易。”
諸葛弈沉聲道。
“我們萬法門,需要你的陣法知識,開出一條路。”
“作為回報,核心區內的收獲,你可以優先挑選一件。”
“就一件?”
林夜笑出了聲。
“諸葛師兄,你這算盤打的,我遠在青玄宗都听見了。你們五個人,我一個。進去了,找到東西,你們五個把我一圍,我這點微末道行,怕是連說理的機會都沒有。”
諸葛弈的呼吸停頓了半拍。
對方不僅認得他,還一口道破了他的宗門來歷。
他再不敢有絲毫輕視之心。
“原來是青玄宗的道友,失敬。”諸葛弈的態度變得鄭重,“既是同道,那便好說。我可以立下心魔大誓,保證道友安全,所得之物,我們均分,如何?”
心魔大誓?
林夜心底不屑。這種誓言對別人或許是枷鎖,對他這種人而言,不過是一句空話。
但他面上卻裝出沉吟的樣子。
“均分?听著還算公道。不過,我不信什麼心魔,我只信這個。”
他伸出手指,隔空點了點諸葛弈懷里的羅盤。
“用你的天機盤起誓。若違此誓,天機盤當場崩碎,你這一生,與陣道再無緣分。”
此話一出,諸葛弈的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慘白。
天機盤是他修道的根基,是他未來的全部指望。
用此物起誓,比拿性命做賭注還要惡毒百倍。
他身後的師弟們個個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這人瘋了不成,竟敢如此脅迫諸葛師兄!
諸葛弈死死地看著林夜,試圖從他那張平平無奇的臉上,找到一絲一毫開玩笑的痕跡。
可他只看到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
這個人,是認真的。
他真的敢提出這種要命的條件。
良久的死寂後,諸葛弈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吐出一個字。
“好。”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諸葛弈,以我道心,以我手中天機盤立誓。若這位道友助我等破開風暴之牆,事後我若有加害之舉,或在分配上行欺瞞之事,便叫我道心崩潰,天機盤盡毀,此生道途斷絕!”
話音剛落,他手中的羅盤發出一聲輕鳴,一道旁人看不見的符文沒入其中。
誓約,成立。
“爽快。”
林夜像是做成了一筆小買賣,隨意地拍了拍手。
“那便開始吧。”
他走到風暴之牆近前,伸出手,虛按在能量帷幕前。
滋啦——
一縷微小的電弧跳上他的指尖,旋即湮滅。
“巽為風,離為火,風助火勢,火漲風威……”
林夜口中念叨著一些晦澀的句子,像是在自言自語。
“這禁制的核心不是風雷,是火,一種藏在風雷之下的虛火。它才是根本。”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萬法門的幾人,已然成了發號施令者。
“所有人,將你們的陣盤靈力,全部調成水行。”
“什麼?”那暴躁的弟子又叫了起來,“水行對風雷?你是想讓我們被當場劈成焦炭嗎?”
“不想干就滾。”
林夜看都未看他一眼,只對諸葛弈說。
“信我,還是信他?”
諸葛弈沒有半分猶豫。
“照他說的做!”
他第一個將羅盤的能量調成了水行輸出。
其他人盡管滿心疑慮,也只能跟著照辦。
“听清了。”
林夜的語速陡然加快。
“接下來,我會報出三十六個節點。我說方位,你們便用水行靈力打過去。”
“記住,三成功力,一觸即收。時機、力道,錯分毫,我們一起陪葬。”
他話說得輕描淡寫,听在萬法門眾人耳中,卻讓幾人手心全是冷汗。
這無異于在刀尖上行走。
“開始!”
林夜忽然低喝。
“正北,七丈三尺,坎位!”
諸葛弈反應最快,一道水藍色的柔和靈光自天機盤射出,精準地落在指定位置。
風暴帷幕只是微微一顫,便恢復如初。
“東南,九丈一尺,震位!”
“西南,五丈六尺,坤位!”
林夜的指令一個接一個,又急又快。
萬法門的弟子們在他的催促下,手忙腳亂,心神高度緊繃,所幸並未出錯。
隨著一道道水行靈力注入,狂暴的能量牆表面,開始出現不正常的涌動。
青色的電弧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愈發熾烈。
“林道友!這……”
諸葛弈感到靈力消耗劇增,壓力陡然加大。
“閉嘴!”
林夜冷聲呵斥。
“讓你打就打,哪來那麼多廢話!”
“最後一個節點!所有人,用盡全力!艮位,三丈!”
隨著他一聲令下,五人將體內剩余的靈力,化作五道粗壯的水柱,朝著同一點狠狠砸去。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那堅不可摧的能量帷幕,在水柱擊中的地方,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哀鳴。
緊接著,那個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透明,最終被撕開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邊緣還在不斷閃爍的人形空洞。
“成了!”
有弟子驚喜地叫出聲。
“走!”
林夜沒有半分多余的動作,身影一閃,第一個沒入那片扭曲的光影之中。
諸葛弈等人緊隨其後。
在最後一人穿過的瞬間,那道口子便迅速合攏,風暴之牆,重歸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