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紙袋的細繩被解開，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韓若薇的手指探入袋中，觸踫到一疊紙張和一個小小的、硬質的U盤。
她的心跳在安靜的卡座里顯得格外清晰。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疊打印出來的聊天記錄和轉賬憑證。
發信人的頭像被刻意截去，但收件方的名字卻清晰可見——楚南珍。
【對方︰這是最後一筆。按計劃進行，務必讓他相信。】
【楚南珍︰放心，他很在意這個“孩子”。藥我會按時吃，保證看起來天衣無縫。】
【對方︰記住，你的任務是穩住他，拿到你該拿的東西。別出紕漏。】
【楚南珍︰知道。別忘了你答應我的。】
轉賬的金額不小，分多次轉入楚南珍海外的一個賬戶。
時間跨度，正好是從她宣稱懷孕前後開始。
韓若薇的呼吸窒住了。
藥？計劃？穩住他？“孩子”是打引號的？
一個荒謬又可怕的猜想浮上心頭，讓她手腳冰涼。
她顫抖著拿起那個U盤，環顧四周，咖啡館里有提供付費使用的公共電腦隔間。她起身，快步走過去，插入U盤。
里面只有一個音頻文件。
她戴上耳機，點開播放。
嘈雜的背景音過後，是兩個女人的對話聲。其中一個，嬌柔婉轉，赫然是楚南珍！
楚南珍︰“……媽，你放心，檢測報告我都準備好了，假的真不了，但真的他也查不出！莫知南他現在對我愧疚得很，我說什麼他都信。”
另一個略顯蒼老的女聲，帶著明顯的急切︰“珍珍，你可千萬要小心！這假裝懷孕不是小事，那抑制發育的藥雖然劑量小，但吃久了也傷身啊！要是被莫家發現……”
楚南珍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發現？怎麼可能發現！航醫中心那邊我有打點，只要那個姓韓的不多事……哼，等時機成熟，我就制造個‘意外流產’，到時候所有的同情和愧疚都會是我的！莫家少奶奶的位置，也只能是我的！至于韓若薇……那個絆腳石，遲早會被踢開！”
“唉……你說那個陸墨的死……”
“媽！別提他！那是個意外！跟我沒關系！現在最重要的是抓住知南……”
音頻到這里，戛然而止。
耳機里只剩下嗡嗡的電流聲，如同韓若薇此刻的大腦。
假懷孕！藥物造假！刻意算計莫知南的愧疚！甚至……可能牽扯到一條人命？！
楚南珍竟然膽大包天到這種地步！而她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為了嫁入莫家，並且……針對自己？
那個“他”是誰？那個給楚南珍轉賬、和她制定計劃的人？
莫知南知道嗎？
他那些維護，那些緊張，是因為被蒙在鼓里，還是……另有所圖？
韓若薇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比剛才吹到的夜風冷上千百倍。
她猛地拔下U盤，連同那些紙張，胡亂塞回牛皮紙袋，緊緊抱在懷里。
她想起莫知南看著楚南珍“孕肚”時復雜的眼神，想起他那句“安心照顧好你肚子里的孩子”。
他現在是不是還以為自己守護的是什麼珍貴的東西？
不，不對。
以莫知南的精明和掌控欲，他真的會對這一切毫無察覺嗎？
如果他察覺了，卻依舊配合演戲，是為什麼？
將計就計？
還是……這本身也是他計劃的一部分？他對自己若即若離，幾次三番阻止自己離婚，又是因為什麼？
一個個謎團像沼澤里的氣泡，咕嘟咕嘟地冒上來。
她原本以為只是一場狗血的三角戀，卻沒想到背後可能隱藏著如此驚人的騙局和深不可測的算計。
她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只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虛假而危險。
手里的牛皮紙袋沉甸甸的，燙得嚇人。
現在該怎麼辦？
直接去找莫知南，把這些東西摔在他臉上，質問他到底知不知道？還是……按兵不動，看看這出戲到底要怎麼唱下去？
冷風吹起她的長發，紛亂地貼在臉上。
韓若薇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肖主任，抱歉這麼晚打擾您。明天我想請一天假，有點……急事需要處理。”
掛了電話，她攔下一輛出租車。
“師傅，麻煩去市公安局。”
她的聲音出乎意料的鎮定。
既然水已經渾了，那就干脆把真相徹底撈出來。
———
市公安局的燈光冷白而明亮，與咖啡館的昏黃曖昧截然不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嚴肅感。
韓若薇坐在冰涼的塑料長椅上，她的手心因為用力而微微出汗，浸濕了粗糙的紙袋表面。
接待她的是一位年輕的女警，神色溫和但帶著職業性的審視。
“女士，您有什麼事需要報案？”
韓若薇深吸一口氣，將紙袋放在桌面上，推了過去。她的聲音努力保持平穩，但仔細听，仍能察覺到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警官，我這里有一些……可能涉及欺詐，甚至可能牽扯到更嚴重罪行的證據。我想提交給警方，希望你們能介入調查。”
女警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打開紙袋，取出里面的紙張和U盤。她快速瀏覽著那些聊天記錄和轉賬憑證，眉頭逐漸蹙緊。當她看到“假懷孕”、“藥”、“計劃”等字眼時，表情變得愈發凝重。
“這些材料的來源是？”女警抬頭，目光銳利地看向韓若薇。
韓若薇如實相告︰“是一個自稱是楚南珍助理的男人今晚交給我的，他說他需要錢，良心不安，想離開。”
“楚南珍？”女警似乎在回憶這個名字，“是那個……最近經常上財經版和娛樂版頭條的楚家小姐？”
韓若薇點了點頭︰“是她。音頻文件里的聲音，也是她。”
女警的神色更加嚴肅了。她立刻拿起內線電話，低聲說了幾句。不一會兒，一位年紀稍長、看起來經驗更豐富的男警官走了過來。
男警官仔細查看了證據，特別是听完那段音頻後，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