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之第一子[綜歷史]

10 第 10 章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沉塢 本章︰10 第 10 章

    所有人都失了聲。

    後花園萬籟俱寂,很快縈繞起揮之不去的血腥氣,劉病已砍了幾人尤覺不夠,最後將他們一劍穿心,方抽出劍柄,戾氣十足地環視了一圈。

    霍恩帶來的僕從共有五個,皇帝一人全解決了。

    鮮血滴滴答答順著劍尖流到地上,匯成一大攤水窪,宦官宮婢深深地俯首,爭取不讓自己抖得太厲害,可驚懼的情緒是藏不住的,他們嘴唇發顫,牙齒咯咯作響。

    劉病已覺得好受多了,他下意識地看向眼楮被遮住的劉玨,見小孩沒有絲毫不適,這才把劍扔到一邊。

    繼而平靜地問中黃門張術︰“方才發生了什麼,你一一道來。”

    ……

    劉玨視線漆黑,耳朵卻是靈敏。向來驕傲的小孩有些呆了,思考是自己的眼淚刺激到了爹,還是霍恩那群人太過該死?

    更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不該哭……

    他想給爹遞上動手的理由,卻不想讓爹太過生氣傷了身體。

    劉玨忍不住了,用手扒拉了一下黃門令,黃門令趕忙將他緊緊抱住。陛下大怒至此,若他不小心摔了殿下,可是會丟了命的!

    在他們不遠處,張婕妤死死捂著嘴,臉色一片慘白。

    血肉模糊的場景,著實超出了她的認知,盡管婢女第一時間就摟著皇三子劉欽轉過身,劉欽還是小聲抽噎起來︰“阿母,阿母……”

    張婕妤打了個激靈,卻見听完張術稟報的皇帝冷冷朝她看來。

    劉病已厲聲道︰“欽兒不該再同生母住在一起了,明日就挪到皇子殿,遣宮人與乳母照料!”

    張婕妤渾身一軟︰“陛下……”

    “陛下!”不遠處傳來焦急的聲音,是許皇後,她神色惶然,身後墜著行色匆匆的劉𠺖。

    許平君正巧在探望讀書的長子,听說劉玨出了事,她哪里還坐得住,只覺無窮無盡的害怕在心中洶涌,一時間也顧不得跟在身後的劉𠺖了︰“陛下!玨兒!”

    “平君。”當妻子出現,劉病已才真正清醒過來。

    滿地的鮮血狼藉,許平君看都不看,她從黃門令手中抱過劉玨,側過身,上上下下地給兒子檢查。

    見沒有傷口,她終于松了口氣,溫聲細語地哄道︰“娘在呢,不怕啊,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劉玨擠在娘親的頸窩里,用力搖了搖頭。

    娘怎麼也來了?

    他覺得不算欺負,對方頂多算找死,可劉玨不能說話,在許平君眼中,玨兒這是委屈得狠了!

    許平君心中抽疼,看向丈夫的同時,一股血腥味直沖鼻翼。

    她蹙起眉,用帕子小心地給劉玨擋住口鼻,低聲問道︰“這些人都是陛下殺的嗎?怎麼還有個八九歲的孩子。”

    劉病已向她走近,將她凌亂的碎發捋到耳邊,同樣低聲地回︰“一時間沒忍住,殺的都是該殺的人,不礙事。”

    “至于那霍家子,還活著呢,我這就叫人把他抬回去……事情都解決了,何須驚動平君你。”

    這一場突然的發泄,他不想讓她知道,主要是不願叫她擔心。

    許平君說︰“你不告訴我,我也總會知曉。”

    劉病已無法,只得捂住次子的耳朵同她說悄悄話,許平君眼楮紅了,半晌泣不成聲。

    “玨兒是代我受過啊,要罵就來罵我,為何罵我的孩子?”

    沒有一句話能比“殘缺的啞巴”更戳母親的心,許平君哭得快昏過去,想到生劉玨時的絕望,她怨,她恨,恨不能霍家全族立刻去死!

    劉玨急了,連忙抬起小手給娘擦眼淚,可一時間,怎麼擦也擦不完。

    許平君和劉病已一樣,有些情緒壓抑得太久了,總需要一次爆發,她緊緊抱著劉玨,像是要把這些年的擔驚受怕全部哭出來。

    劉玨急得不住地哼唧,示意爹趕快說好話,誰知劉病已默默地摟住妻子,同樣也落了淚。

    他忍不住哽咽︰“對不起,平君,都是我沒用……”

    是他沒用,害得愛妻被投毒,愛子生來有疾還要被嘲笑。

    如今他忍夠了,便以此事作借口,從明天起,那些欺負他們的狗彘都會下地獄。

    不能讓玨兒的眼淚,還有平君的眼淚白流,不是嗎?

    他們依偎在血泊里抽泣,畫面和諧又詭異。遠遠站著不敢向前的劉𠺖看呆了,貼身宦官石顯忍住恐懼,擠出一個笑容︰“殿下,陛下正和皇後說著話,我們還是回屋讀書吧。”

    劉𠺖猶豫地點點頭,抬起腳步沉重地往回走。

    路過癱軟的張婕妤和不知所措的三弟,劉𠺖頓了頓,心頭劃過憐憫,終究沒有說什麼。

    父皇心情不好,弟弟又被霍氏欺辱,他哪里還顧得著其他?

    ……

    那廂,劉病已摟著許平君抽泣,劉玨被擠在他們的懷中,敦實的身軀動彈不得。

    劉玨終于惱了,難不成他們要哭到天荒地老?

    這里的血腥氣很是難聞,他不喜歡,爹娘哭得厲害,他更心疼,劉玨艱難地抬手,啪啪打在劉病已的俊臉上。

    皇帝剎那間被打醒了。

    他顧不得擦臉,急忙說道︰“平君,玨兒許是餓了……”

    許平君也急了,她吸吸鼻子,淚眼朦朧道︰“那我們趕快回去,後花園里,陛下記得叫人收拾。”

    “好,你看你,裙擺都沾了血,趕緊去換一身。”

    “陛下也是。那把劍需好好擦拭,到底是少時一直用的,若扔了很是可惜。”

    “不會扔,我還想著等玨兒長大,那把劍送他隨身帶著!”

    許平君破涕而笑︰“說這些還早呢。”

    劉玨︰“……”

    氣氛仿佛溫馨了許多,不再如原來那般沉重。

    把皇後當代步車的小孩依舊生氣,又抬手拍了下皇帝的肩,劉病已熟練地自我反省︰“是爹不好,一時忽略了玨兒,下次再也不會了,好不好?”

    重點是這個嗎?

    劉玨抿起嘴巴,卻也放松了不少,心想爹娘到底是帝後,內心很是堅強。

    若再來一回,他都要愧疚死了。

    下次絕對不再裝哭!

    ……

    霍顯探望完女兒,臨近出宮還沒有見到霍恩,她急了,趕忙催促下人去找︰“你們都是干什麼吃的,小郎君不見了都不知道?”

    霍恩的母親更是著急,這皇宮那麼大,兒子又向來淘氣,萬一跑去了什麼地方……

    就在這時,一個宦者匆匆趕來,他的臉色極為蒼白︰“夫人,昭儀,小郎君被人抬回了宅邸,說是、說是驚擾了天子當場昏迷!”

    “你說什麼??”

    幼子豎著回去橫著回來,大司馬霍禹要瘋了︰“荒唐!怎麼會忽然驚擾了天子?”

    傳訊的宦官低眉順眼,任他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隨意說出小郎君是被皇帝踹昏的。好在這時霍禹終于發現了不對︰“怎麼只有你們,跟著我兒入宮的僕從呢?”

    宦官們對視一眼,領頭的小黃門道︰“他們對陛下不敬,被當場處置了。大司馬,為霍小郎君醫治的太醫已經到位,需要什麼藥材盡管從宮中拿,若沒有其他事情,奴婢們告退……”

    “慢著!”霍禹憤怒道,“對陛下不敬,怎麼個不敬法?”

    “你們到底長沒長嘴,說得支支吾吾的,而今我兒昏迷不醒,貼身僕從也沒了命,是瞧著我霍氏好欺負?”

    “便是陛下動的手,我也要去討個公道!”

    霍禹的趾高氣昂一覽無余,可如今的皇宮,已經不是霍氏的天下了。親眼目睹了劉病已砍人的那一幕,宦官們哪里敢背叛帝王,他們只賠笑不說話,霍禹再憤怒,還能拔劍殺了他們不成?

    霍禹還真拿他們沒辦法,堂堂大司馬拿宮中奴婢泄憤,豈不是拉低了身份。

    宦官們離開,霍禹當即摔了東西︰“快去給我打听!今天宮中到底發生了什麼,顯夫人和成君知不知道,還有太醫,太醫呢?快來給我兒醫治啊!”

    等霍顯她們回府,消息到底瞞不住了。

    劉病已也沒有要瞞的意思,得知霍氏五名僕從喪命帝王劍下,大司馬幼子被踹暈了過去,只因他們對皇次子加以欺負,長安一片嘩然。

    朝臣噤若寒蟬,他們從未如此清醒地意識到,陛下姓劉,乃是老劉家嫡親的血脈。

    老劉家是什麼樣的神奇存在?

    前有高帝劉邦在儒生帽子里撒尿,當堂踹飛朝臣;後有文帝劉恆遣人在親舅舅門前哭喪,逼得軹侯薄昭上吊自盡。

    景帝劉啟掀棋盤打死了吳國太子,武帝劉徹就更厲害了,巫蠱之禍逼死親兒子後,幡然悔悟大開殺戒,一時間,長安城血流成河。

    他們還以為當今天子沒脾氣呢,這下好了,他們憶起被老劉家支配的恐懼,經歷過武帝晚年時代的老臣目露恍惚,這一代又一代的劉氏天子,血脈里流淌的是一模一樣的東西……

    陛下忍辱負重這麼久,霍光死後他終于露出了獠牙。而一切的導火索就是皇次子,陛下最是珍愛次子,更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他!

    朝臣們認知被刷新,連四朝元老張安世都長嘆一聲,認為霍家完了。

    “子孟啊,你英明一世,可有料到今日?”

    子孟是霍光的字,張安世隨後勒令家人不許出門。如今他身為帝王心腹,越緊張的時刻要低調,否則將會引來大禍。

    霍家人自己卻不這麼覺得——

    皇帝在他們眼中,向來是親和的、謙遜的、甚至是巴結的,他們不可置信之余滿是怒火,陛下這是瘋魔了?!

    打听來打听去,都是霍恩先行對皇次子劉玨不敬,罵劉玨“殘缺的啞巴”,才惹得陛下雷霆大怒,當場拔劍將霍氏僕從格殺,當晚,咒罵響徹整個霍府。

    霍顯高聲道︰“我就說那是個掃把星,克死了主君還惹得恩兒昏迷,他劉玨怎麼就不去死?!”

    這話實乃火上澆油,霍禹再也忍不下去了,他恨恨開口︰“我兒有說錯嗎?皇次子不就是個殘廢。若陛下不給恩兒道歉,遲早要他嘗嘗霍氏的厲害,他可是父親扶著坐上皇位的,簡直白眼狼!”

    在庶母的攛掇下,霍禹連夜寫好請求處死皇次子的奏疏,只等翌日在朝堂發難,偏要皇帝低下頭顱不可。

    椒房殿夜燈如晝,劉玨一整晚都被許平君抱在懷里,如何也不肯撒開。

    見劉病已頂著薄霜進來,劉玨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啊啊朝皇帝爹伸出手。

    娘抱得太用力了,他要喘不過氣了,爹,救救。

    劉病已當即就要過來,許平君搖搖頭,催促他去洗漱︰“𠺖兒如何了?可有被嚇到?”

    劉玨不自覺地豎起耳朵,爹娘相擁哭泣的時候,他好像看到了兄長的身影。

    劉病已道︰“我親自瞧著𠺖兒睡著了才出門,伺候的人說殿下一切都好。”說著嘆了口氣︰“𠺖兒怎麼就跟來了呢?他到底年紀小,乍一見到死人……”

    隨即安慰妻子︰“做皇帝的人,怎麼能害怕生死,鍛煉鍛煉也好。”

    許平君也覺懊惱,早知如此,她改日再去探望長子,也就不會出現劉𠺖旁觀的一幕了。

    轉念一想,陛下說得不錯,𠺖兒遲早會是太子,需有不凡的膽量。

    病已八歲的時候就能獨自打獵,她與病已剛成親時遇到入室打劫的盜賊,她雖害怕卻也用燈盞打死了他,𠺖兒身為下一任帝王,可以仁德卻絕不可以懦弱,做父母的,何嘗不是望子成龍呢?

    許平君嗯了聲,低頭溫柔地問︰“今天父皇殺了人,玨兒害不害怕呀?”

    劉玨驕傲地眨了眨眼,示意自己一點都不害怕,就是味道有點難聞。

    日後殺人的時候,他一定干淨利落點。爹到底不夠干淨利落,劉玨認為還有改進的空間,比如……

    娘,抱太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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